“邢千里,你不要太过分了,叶姑娘只是就事论事。”
邢千里冷笑了下,他语速极快,一股气憋在心中,“就事论事?好,那我就跟你们就事论事!冷素心带着天香阁的人杀进四方城的时候,是她,一人一剑引开了冷素心,我跟长安才有机会去救人!那些百姓才得以活命!不然!你们今日见到的就是一座死城了。”
叶婵依神情冷漠,并未因为这些话而生出怜悯之心,反而对顾飞雪敌意更甚。
“邢千里,你维护她那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可她,绝不能留在四方城!她是杀手,是杀手就会威胁到四方城的每个人,邢千里,你可要想清楚……”
“叶婵依,四方城还轮不到你做主!”
邢千里这一腔怒意倒是给叶婵依提了个醒,她逼近些,毫不畏惧道:“既如此,那就将此事禀报城主,让城主定夺。”
“你!”邢千里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直跳,可即便如此,叶婵依也没有退让。
一则她是杀手,和名门正派出身的叶婵依算是死对头,二则,她这个人谎话张口就来,编故事很有一套,说起那些故事来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这样的人,叶婵依不敢去信,也不想去可怜什么。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琛也是这个想法,他虽没有表明,但心里认为顾飞雪是一个危险人物,十分地不想与其扯上关系。
在这种气氛极其窒息的情况下,林长安憋得直喘不过气,一边是好兄弟,一边是玉山派的师姐,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劝。
不知何时,顾飞雪已站在了楼梯上,若不是徐镜荷出声唤她,底下的四个人还没发现。
她这会儿出现也不是巧合,是因为她一直记着那兰烬生春掌的事,加上徐镜荷欲言又止一直不肯告诉她,她这才出来的。
只是不巧,偏偏听到了叶婵依的那句话。
她看了看陆琛,又看了看叶婵依,他们两个的眼神耐人寻味,心虚中又带着一点憎恶。
她其实没有奢求过别人理解她,只是邢千里一直无条件的信任,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只是受害人,是没有错的。
可是在听到叶婵依那句话后,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无辜,这么多年,她杀掉的人连她自己都数不清。
而那些人又真的有罪吗?
她猛然间想起第一个杀的人,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她们那时被关在无量阁,为了抢一口吃的,不惜动手,明明上一秒还抱团取暖的一堆人,结果下一秒她们就互相残杀。
顾飞雪那时候只想着解决肚子饿的问题,随手推搡了几下,哪知道就是这不经意的一推,就把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给害死了。
那孩子的后脑撞到了墙上,当场就死了。而她抓着一块咬了一口的饼,回过头的时候呆愣住了,她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女孩子那双逐渐散瞳的眼睛,还有墙上留下的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顾飞雪顿时感到胃里翻江倒海。
她吐了。
她捂住嘴,那股恶心再次涌上心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不留神脚下一滑,险些摔着。
徐镜荷连忙去扶,她却无情地挣脱了。
“顾姐姐……”长乐也想去扶,可顾飞雪回头吼了她一声:“别过来!别靠近我……”这四个字顾飞雪是带着点哭腔说的,她现下已没有心思再留着,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她飞快地下楼,邢千里连忙去追,徐镜荷也想去追,却被叶婵依勒令喝止。
徐镜荷不解:“师姐,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因为她是杀手,和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你说,她杀了谁?冷素心吗?她为民除害,她有什么错?!”徐镜荷据理力争道。
“她不是为民除害,她是为了报仇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冷素心杀了她的妹妹,她现在会和冷素心撕破脸吗?镜荷,你清醒一点,不要枉顾正道!”
徐镜荷却摇摇头,她一向崇拜的师姐变得好陌生,“该清醒的人是你才对!什么是正道?顾姐姐为民除害,她做的事不就是正道?为什么要去计较她以前的事?我不明白,师姐,我真的不明白你……”
她头也不回地拉着长乐走出了云记。
见状,林长安也赶忙追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陆琛和叶婵依她们两个。叶婵依捂着额头,被气得头昏,她扶着桌子,脸色苍白。
陆琛扶住她坐下来,连连关切:“你还好吧?”
“没事。”
“没有想到这位顾姑娘竟会是……馥郁山庄,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陆琛不由得思索起来。
叶婵依长吁一口气,告诉他:“天香阁应当是馥郁山庄手下的一股势力,表面是乐坊,实则暗流涌动。这馥郁山庄能让冷素心替它卖命,想必这庄主来历不浅。”
陆琛心想:是啊,能让天下第一大美人死心塌地追随的,这人一定不简单。
“只是不知那馥郁山庄还有多少个像顾飞雪那样武功深不可测的人……这江湖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你别担心,我立即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师门。”
“不行,”叶婵依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否决道:“光知道这些根本不够,我们必须打听到更多有关馥郁山庄的消息,现在我们连这个地方在哪里都不清楚,你这样贸贸然回去,会被师长们斥责的。”
陆琛淡淡一笑:“还是叶姑娘你想的周到。”
“过奖了。”叶婵依忙缩回手,目光避之不及。
“其实徐姑娘说的那些也不无道理,顾飞雪确实是身不由己,她也是个可怜人,身陷囹圄,又受人胁迫,常年在那种地方饱受折磨,唯一一个疼爱的妹妹还被人那么残忍的杀害……着实可怜。”
叶婵依苦恼不已:“我又如何不明白,但她毕竟是一个杀手!和她走的越近,玉山派就多一分危险!这么多年以来,玉山派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参与江湖争斗,我不能把师父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地方毁于一旦!可镜荷偏偏不明白这一点!”她气得一拳砸在了桌上,连着茶具和筷子筒都跟着震了一震。
“少年人血气方刚,总想着打抱不平,她只是同情顾飞雪的遭遇而已,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的。”
陆琛边说边倒了杯水递给她,“先静观其变吧。”
叶婵依看着那杯水,又看了看朝她点头的陆琛,总算气消了些,接过去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