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罪人长着一张俊美无铸的脸,端坐在小一号的树桩上。他身上套着一袭朴素的黑色长袍,中长的白发微卷,肆意披散下来,鬓角一直垂到锁骨处。
三支扭曲的、如黑色宝石般剔透的尖利龙角生在他头上,如一顶冠冕一般璀璨夺目。鳞片覆盖的蛇尾探出黑袍,轻轻抽打着地面,留下诡异的龟裂,只是顷刻间又重新复原。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罪人温声问道,手中捧着一只用木头削成的茶杯,袅袅雾气蒸腾而出,散发着沁人的清香。
路鸣泽小跑过来,一屁股坐在罪人对面,冲着他伸出右手:“哪来的茶?给我也来一杯!”
罪人微微摇头,无奈地轻叹一声,伸手一招取来一截树根。
他并掌如刀,锋锐的指甲轻松削下一片片木花,很快做出一个精致的茶杯,上面甚至还有雕花。
几片翠叶遥遥飞来,虚空中忽地生出一团温和的火焰,小心翼翼地烘烤着翠叶。
叶子在火焰上空快速旋转翻动,均匀受热失水,渐渐皱缩成条。徐徐清风绕着火焰与茶叶旋舞,带走烘出的丝缕水分。待到条索紧细、隐隐散发出茶香,罪人方才收手,将干褐的茶叶扫入杯中。
一团清水汇聚在罪人的指尖,火焰化作几条小蛇围绕着水团蜿蜒爬行着,直到清水煮沸,随着罪人手指一弹,化作一条白线落入路鸣泽的茶杯。
“请。”罪人将茶递给路鸣泽,杯中碧色流转生机盎然。
路鸣泽轻轻嗅了嗅,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轻了几分。
虽然他没有身体。
“好茶!”将茶水连带着茶杯一起扔进口中,路鸣泽大口咀嚼着,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夸赞对面。
“……牛嚼牡丹。”罪人嘴角微微抽搐,“真是浪费我的好茶。”
“你的茶?”路鸣泽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小尼啊,你是不是在这里关傻了?茶杯是拿我的根做的,茶叶是我身上长出来的,就连你方才调动的水火风三元素都是从我的吐息中窃来的,你说,这是你的茶!?”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黄金瞳如风雨中不灭的汽灯般亮起,嘴角扯出狰狞而恣意的笑。
四周苍青色的树根生机流失,化作漆黑的鬼木,流着毒与蜜的血色鸢尾花悄然盛开,喷吐出淡淡的迷香。
黑色的闪电不间断地在虚空之中炸响,毁灭与死亡的气息回荡在整片囚笼之中。
大地皲裂,滚烫的熔岩如血流淌而出,将沿途的一切烧成焦炭。
就在这片炼狱景象之中,路鸣泽嘴角蒸汽四溢,声音好似万万人重叠合奏:“罪臣,汝当万死!”
而尼德霍格依然静静坐在那儿,他的脸上流露出享受与满足:“就是这样,多么醇厚香甜的死亡……”
巨大的黑色双翼忽然撕裂长袍,尼德霍格的身后燃起冲天的漆黑烈火,他缓缓悬浮起来,白色长发向上飘扬。
数百米长的黑翼自小小的人躯张开,颀长蛇尾不安分的抽打着虚空,一个漆黑的十字降临虚无之所,带来恐怖的毁灭与厮杀!
“给我,更多!”尼德霍格那张圣洁与妖异并存的俊脸扭曲无比,祂怒吼着,向着天空喷吐着毁灭的洪流。
路鸣泽只是冷笑,竟重新坐了下来。他小手一挥,一切的恐怖景色尽数湮灭,这座位于世界最底层的囚笼眨眼间再度恢复到之前那生机勃勃的境况。
“还以为给你搁这儿关久了,真修上心养上性了,原来是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