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哥哥,你很讨厌我吗?”
心里揣测的厉害,聂桑没忍住问出了口。
秦牧羽淡声道:“战事当前,无心其他。”
聂桑仰头,风吹过她的衣袖,看着他的面孔,不禁想起他救她时的模样。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微风吹过,衣袖挡住了聂桑垂落在身体两侧紧握的双拳。
秦牧羽垂眸冷淡。
二人之间,气氛安静的比较微妙。
秦牧羽不多言,刚准备转身离开,营帐的帘子突然掀开,秦牧雪和陆云初走了出来。
“哥。”
“秦少将军。”
秦牧羽点头,下一秒视线却突然被二人紧握的双手吸引了过去,联想方才聂桑高兴地模样。
“你们这是……”
秦牧羽疑惑地挑眉。
陆云初满脸春风得意,主动对着秦牧羽行了礼:“大哥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待牧雪好,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
“油嘴滑舌。”
一旁的秦牧雪瞪了他一眼,红了耳朵。
秦牧羽了然。
妹妹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至于陆云初,既然是阿狸的二师兄,能力和品性都过得了关,他也不必操心那么多。
“随你。”
话音刚落,不远处跑来一名士兵:
“报!南疆密信。”
秦牧羽接过,淡淡的扫了一眼,“谈判?”
殷王竟然要与他谈?
陆云初斟酌片刻,接话,“我们突袭南疆,杀了殷王一个措不及防,一举夺回两个据点,他莫不是想来试探我们?”
眼下,拓跋明月被困兰城,殷王提出谈判,拖延他们夺回南疆的进展,莫不是想去救援兰城?
秦牧羽夹着薄薄的信纸,淡声道:
“既然想谈,我便去会会他,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
南疆另一边。
殷王站在篝火旁,看着沙图上失守的两个据点,眼底沉着凛凛的寒芒,身后跪着十几名将领,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短短半日,丢了两块重要的营地,不愧是本王的好将领!”
殷王似笑非笑,跪了一地的将领们浑身发颤。
狭长的眸子里,冷意骇人:
“既然没脑子,那就不必留着了!”
话落,跪在最前面的两个将领立即被拖了出去:
“王爷饶命!”
“王爷,王爷……”
全程,营帐里安静的没有半分声音。
“父王不恼!”一旁,拓拔墨拿起一个小沙包,讨好的跑到殷王跟前,牵着他的衣角寻他玩。
“乖,一边玩去。”
很快,士兵来报,秦少将军已经同意谈判。
殷王眉梢轻挑,眼中涌出一分兴趣之光。
谈判的地点定在两军营帐二十里开外的一个小镇上,由于战事原因,百姓逃亡,镇子上冷清得很,地方不大,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两军都没有占领它。
酒楼。
秦牧羽已至,没想到距离约定的时辰过了快一炷香的时刻,殷王却依旧没有现身。
殷王居然把见面地点选在这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如此行为,殷王怕不是另有所图?”张副将握紧配剑,再一次警惕地检查四周。
还点了一桌好菜。
这是来吃饭的?
其他人也藏在暗处,布足了人手,时刻防备着意外突发情况。
“本王一介武将,所图不过王权而已。”
门外,一道张狂的声音传来,随之,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
殷王居然只身赴约?!
他身着暗红色长袍,十分张扬,如刀锋般的眉骨下,一双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秦牧羽:
“带这么多人,你怕死?”
秦牧羽淡然抬手,示意房间里的手下都撤出。
张副将犹豫:“少将军,这……”
“无妨,出去候着。”
“是。”
“殷王所言谈判,不知想要谈什么?”
殷王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睨着这长身玉立,少年意气的少年,眯了眯眸子:
“不急。”
殷王落座,示意秦牧羽给自己倒茶:“谈判是该慢慢谈。”
见秦牧羽不搭理,自顾自添茶倒水。
“而且年轻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话音刚落,秦牧羽一掌拍向桌面,殷王面前的茶杯腾空而起。
滚烫的茶水即将洒一地。
千钧一发之地,殷王抬手一稳,茶盏稳稳落在掌心。
年轻,年轻!
别让他再听到这两个字!
秦牧羽冷笑一声,犀利冷峻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对方,“殷王这是在倚老卖老?识相的话立即退兵,将南疆还给大楚!否则,只会引发更多的兵戎相见!”
此次,他定会夺回南疆,再与楚军汇合,杀了躲在兰城内的楚夜离!
“口气不小。”
殷王盯着秦牧羽,脑海里却突然想到了从前那个张牙舞爪的少年,感慨一声:
“果然是长大了。”
着实没想到,敢偷袭到他眼皮子底下。
秦牧羽双手一扬便要掀桌,殷王单掌稳稳按住,挑眉一笑:
“秦少将军,说这么多不口渴?”
“吃午饭了?”
秦牧羽:“……”
这就是他所谓的谈判?
“你今日,根本没打算谈?”
殷王挑眉,眼尾眉梢裹挟的笑意越发深重。
今日谈判,不过是为了向王都有个交代,毕竟拓跋明月被困在兰城,他这个当王叔的,怎么也得装装样子,假意救一下。
况且,不是还能见到他么?
“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猜。”
“我是小孩子,还猜!”
秦牧羽薄怒,抬手拍向面前的梨木桌,下一秒,桌子直接掀了,上面的杯盏更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原本的松弛瞬间被打破。
门外,两方的将领只差拔刀相见。
“啧。”
殷王起身躲过桌面的狼狈,饶有兴趣地看向秦牧羽,“这是跟谁学的坏习惯?数日未见,脾气半点没改。”
-
兰城。
被困数日,手下的将领焦灼不安的等待着,私议声不小,这些话传到向月耳中,她神色略显焦灼。
端着刚沏好的茶,走到门口,敲了敲:
“公主。”
“进来。”
推开门。
厢房昏暗,漂浮着一股血腥味,榻上的男人一直安静的躺着,没有转醒的迹象。
可公主已经在榻前守了整整十二日了!
若是要醒,恐怕也早醒了吧?
向月放下托盘,“公主,您合该好好休息休息,自己的身体要紧,外面的人都在说……”
拓跋明月抬眸,“说什么?”
“说……”
向月咬紧下唇,欲言又止,“说……”
拓跋明月平静的抿了口茶:“说我们被困兰城,孤立无援,只有死路一条?”
向月惶恐的低下头。
公主一直待在这间厢房内,寸步不出,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
“殷王叔没有支援?”
“求援的信送了过来,却一直没有等到殷王回信。”
“哦。”
她薄笑一声。
也是。
她与这位年轻的殷王叔是竞争关系,倘若她出了事,王室后继无人,不就可以轮到他了?
他恐怕是最巴不得她死的人。
可是,她偏不会死!
“即刻写信回王都,向父王请求增援,只要等到援军,我便能杀回大楚,报战败之辱!”
“是!”
向月福身,大步走向桌旁,提起笔来,刚刚落墨,门外,一名信兵慌张奔来:
“报!”
“公主,不好了!王都……王都来信,王上寻回了流落民间的王子,已经接回王室,立为王储的继承人了!”
拓跋明月猛地起身,茶杯拂落在地。
啪!
破碎声清脆刺耳。
“你说什么!”
信兵跪地,双手举上密信。
消息已经在南蛮传开了。
南蛮的百姓说:公主打了败仗,葬送了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德不配位,不配再掌权,领导他们。
说:公主的失败,是南蛮的耻辱。
说……
而就在这时,王上寻回了遗失二十二年的亲生血脉,将其接回王室。
“王上说,您打的败仗,自己收尾,不会再派更多的人来送死,还说让您退兵回朝,参加王子的加冕礼……”
拓跋明月抓起信件,看见里面的内容,气血翻涌,一口血陡然吐了出来。
“公主!”
“公主!”
向月疾步上前,搀住摇摇欲坠的拓跋明月,她的脸色快速变白,已经失了血色,指尖温度尽失:
“为什么……为什么……”
父王明明只有她一个孩子,怎么会多出一个流落民间的王子?
她怎会凭空多出一个亲哥哥?
这不可能!
“这些年来,仗是我打的,社稷是我平的,父王不敢动的佞臣,我敢杀;父王动不了的裙带关系,我敢连根拔起;父王不敢培养的军队,我敢。”
拓跋明月眼前一阵晕眩:
“为什么我只是打了一场败仗而已,他便放弃了我……”
为什么!
为了南蛮,她将自己当成未来的继承人,呕心沥血,付出一切。
如今,父王为了大王子,弃她于不顾,她被困兰城,殷王不肯增援,手里只有一万多人,唯有死路一条!
向月搀着她,“公主,您先别急,此事或许有误会,要不我们先退兵回去吧?”
回?
回哪去?
曾经,她一直以为父王是她最坚硬的后盾,可现在兵败而归,去参加‘大哥’的加冕礼,她这算什么?
夹着尾巴,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