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已是午后,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
漫山遍野的蟛蜞菊开得正好,林间微风阵阵,轻轻撩拨着土地上的花花草草,细细低喃分享着这天地灵气。
古元卓额头开始冒着些许热汗,最里层的棉衣变潮,觉得黏腻起来。
子慕予却觉得全身舒爽极了,暖洋洋的,筋脉惬畅。
古元卓看着一个又一个坟包,心里很是害怕,紧紧跟着子慕予:“弟弟,弟弟,咱回去好不好,这地方有些瘆人。”
说起来,子慕予在凤凰坳待了六年,却从没认认真真逛过这座山。
天上的乌云不知啥时候散了,只剩下一朵朵如羊毛一般的白云,刚才还能看见一束阳光。此刻的天空,虽还是看不见太阳,但是还算天清气朗。
“我又没叫你跟来。要回你自己回!”子慕予没好气地道。
她对弱者向来有种与生俱来的不耐烦。
古元卓没有长成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可是性子太过绵柔,一样让人心烦。
特别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样绵软的性子实在容易让人滋生某种暴戾的情绪。
古元卓摇头,坚决地道:“不行,弟弟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我要保护弟弟。”
平日里听见古元卓这么说,她可以当没听见,或当是小孩呓语。
这时子慕予心里烦闷得不行,听见这话便连连冷笑。
“我要是沦落到要你保护的地步,那还不如死了。你若是怕,就赶紧离我远远的,以后都不要跟着我了。”
古元卓听了瞬间急了:“弟弟怎么能死呢?弟弟不能死!不能死的呀……”
他反反复复说着同一句话,心里难过得不知怎么才好。
好像弟弟真要死了似的,让他肝肠寸断。
这点小事就怕了,以后还怎么做慕予的哥哥?
慕予一直都不愿意叫自己一声哥哥,怕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实在怂得很,不够顶天立地。
古元卓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压下眼角的湿意,扬起圆圆的小脸蛋,正气凛然地道:“我古元卓浑身是胆,什么都不怕!”
子慕予懒得再跟他说话,继续往山上走。
旺财哈哧哈哧地跟着,这里嗅嗅,那里嗅嗅。
突然古元卓的惨叫声撕破整个林子的宁静,吓得子慕予心下一凛,旺财往后一跳,几个鸟雀慌不择路四处惊飞。
只见古元卓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浑身摇晃,指着一处。
子慕予看去,无奈地唉了一声。
只是一个乱糟糟的棺材坑,还有一副朽掉的棺材而已。
棺材上朱漆斑驳,胆小者乍然看见,确实容易心惊胆寒。
村民风俗,一般死人落葬三年后,会开棺拼骨、定经、移坟。
有些人做事情周全一些,事后会将坑填平,将废弃的棺材重新埋于地底。
可有些人不是,把骨捡走就不管了。让坟坑和棺材随意就这么放着。
子慕予心中虽有些不悦,可是看古元卓被吓得小脸惨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可怜样子,又实在硬不起心肠。
再这么走下去,子慕予怕古元卓会吓出毛病来。
她转念一想,觉得没有什么比“保护符”三个字更令人心安的了。
她本能地解下了脖子上的骨坠,给古元卓戴上。
“这是爹爹给我做的保护符,可以驱邪避祸的。戴着它,我陪着爹爹看坟五年,一点事也没有。”子慕予安慰道。
古元卓连忙推拒:“爹爹做的保护符,给你的,我不能要。”
子慕予按着他的手:“我见惯这里的东西了,你却见不惯。你比我更需要它。等下山时,你再把它还给我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