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风吹得路边荒草飒飒作响,天上的云一团一团灰蒙蒙挂着,看不见月亮和星星。
子慕予将包袱挂在肩上,轻轻关上院门,又望了几眼,才转身走进夜色之中。
按她的计划,先去青山县藏几天再说。
她路过湖边,瞄了一眼老庄头、沈清和柳寻双的屋子,均是黑黝黝的,一盏亮灯也无。
看来大家都睡得不错。
子慕予唇角勾了勾,轻声说道:“我愿做的,是茶一碗,酒一樽,熙熙天地一闲人。希望你们也能找到真真属于自己的路,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受限于禁制,连生死都不得自由。”
说完这话,她再也没回头,沿着溪流而下,出了坳口,走向黑沉沉的松林。
她的身形刚在夜色中消失,刚才站着的地方,出现五道人影。
子明,苏柔,老庄头,沈清,柳寻双,一个没落。
“就这样让她走,真没问题吗?”苏柔满脸担忧,“她身上的内伤还没好啊。”
老庄头用袖管按眼角:“你们刚才听见了吗?她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才离开的呀!多好的孩子啊!”说到此处,他瞪向沈清,“都怪你!若不是你跟她说了禁制的事,会生出这么多波折?”
“她并非完全为了我们。”柳寻双冷冰冰地道,“她想做个闲人,不愿意受你们摆布。”
老庄头很是不解,可是,他又不敢评摘子慕予的话,他认为这样做十分不敬。
“怎么会是摆布呢?我们只是受人所托,教她一些东西,让她为未来做好准备。她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做得了闲人呢?到底还是小孩子,少儿心性。难道是我高估她了吗?”沈清眉头轻蹙。
老庄头再次瞪向沈清,吹得胡子猛抖,眼看就想骂人。
柳寻双不赞同地摇摇头:“没问过她自己的意见便提前做了这些安排,这就是摆布。真当小孩子便没有自己的想法了?别说她不知道自己身世,就算她知道了,若她决定要做一个闲散人,我们也没有任何立场和权利去阻止。”
“这样不对吧?她做闲散人,自由自在了,那我们这些人呢?我们这辈子都已经缚在同一艘船上,结果掌舵者下了船,我们怎办呢?等死吗?”沈清激动了几分。
柳寻双脸上依然冷冷的,淡淡的:“这船是我们自己自愿上的,怎么能怪掌舵者呢?我们上船的那刻就应该知道,这一路凶险无比,也可能出现各种意外,早应将生死置之度外。难道你不是?”
沈清一脸颓丧:“话虽这么说,可是蝼蚁尚识偷生,何况是人。”说到最后,声音弱了下去,她看向一直沉默的子明,“你说呢?她身负血仇大恨,岂能这般撒手便走?”
子明垂眸,压下眼底的失落:“无论如何,先护住她的安全再说。”
这句话,算是给这场争执下了结论。
夜色中,好几人都叹息了一声。
……
……
子慕予已经适应黑暗,周围的事物都能看到大体轮廓,分辨不了细节。
周遭各种虫子鸣叫、爬行的声音和枯枝败叶碾在脚下时发出的声响交杂在一起,让人安心又警惕。
偶尔有夜枭突然扑腾而起,或有老鼠一般体型的动物在草丛间快速移动,或有鴷在叮斫枯木。
子慕予能迅速判断哪些声音大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具体在哪个方位,因而满脸沉静,未见任何惊乍,专注赶路。
刚拐过一个茂密的竹林,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随之而来的,是阴风阵阵。
顷刻之间,林里树上小动物发出声响全部不见了。
车轮轱辘发出的摩擦音在静夜中无比刺耳。
子慕予略感惊疑,闪身藏到一棵高壮的松树树干后的草丛中,拉了拉衣领,裹住脖子,黑眸泛过锐利的光芒。
不久,视野中出现了一辆马车。
看着比上次吴三诓骗他们到杨金锋府里所乘坐的宽敞不少。
诡异的是,车体帐帘全是白皑皑的,看着像运载棺木的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