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
裴姒锦的双眼瞬间就红了,看着原本斯斯文文的爸妈,变成如今这样又老又黑又沧桑的模样,心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不过半年的时间,爸妈竟然苍老了这么多……
那两个人看了裴姒锦一眼,随后便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但仅一秒,又恢复那老实巴交的模样,低着头,挑着粪便往山上走。
只是离开的步伐快了许多,似乎是怕裴姒锦会追上去。
裴姒锦脚步向前跑了两步,猛地反应过来现在还不能相认,脚定在原地,双手死死握着搪瓷盆,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她这次过来,是为了偷偷接济父母,让他们日子好过一些的。
一旦相认,她被打成臭老九,不仅接济不了父母,还会让她自己也身陷囹圄。
裴姒锦垂头丧气地经过他们走过的路,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恶臭味,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砸落在要洗的衣服上。
从她有记忆开始,爸爸就是温文尔雅的厂长,妈妈是大学的老师,哪怕后面局势严峻,也还是工农兵大学的老师,只是到了南方,妈妈没有合适的工作,才闲赋在家,洗衣做饭,为爸爸操持。
但爸爸回到家也会帮着妈妈干活,给她买礼物,哄她开心……
何曾像今日这般落魄过。
裴姒锦不敢再看那挑着粪桶走在田埂的爸妈,怕控制不住冲上去不让他们做这些。
但她一个人,怎么可能跟国家律法抗争呢?
干脆低着头咬着牙往道路尽头的小河走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头那股酸涩感。
河边有不少老人小孩在洗衣服。
没办法,壮劳力都要上工,也就她们这些不用上工的人来洗一大家子的衣服了。
远远的看见裴姒锦走过来,眼睛还红红的,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新来的漂亮知青怎么才第一天就哭鼻子,不会是知青院的环境太差,给吓到想家了吧?”
“害,城里人娇气,是这样的啦。”
“这都还没下地就哭上了,万一下地了,那不得哭晕在田埂上啊。”
“哈哈,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之前那知青第一天上工,可不就是边哭边干么。”
大娘们丝毫没有说人时要小声的意思,那大嗓门,唯恐正主听不到她们在讨论她似的。
裴姒锦:“……”
虽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听到这些大娘的话,裴姒锦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找了个能洗衣服的地方,也没再管那些闲言碎语,埋头洗衣。
大娘们笑了笑,又说起其它八卦。
裴姒锦默默松了口气。
洗完衣服回去,周静已经醒了,正站在院子里刷牙,见裴姒锦拿着搪瓷盆跟洗好的衣服回来,连忙将嘴里的盐水吐掉:“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去供销社呢。”
“没有,我看你睡得香,就先去把衣服洗了。”裴姒锦解释。
然后走到屋檐下,将衣服晾在屋檐下的竹竿上。
男知青的衣服都是随手搓两下就搭在篱笆上,屋檐下的空位都让给女知青晾衣服了。
“我马上就好啦。”周静说着急急忙忙进了回了屋子,去厨房将自己的粥喝完,将碗洗干净后,有些犹豫地问裴姒锦:“姒锦,中午我们回来吃饭吗?”
裴姒锦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走路过去要一小时,就九点了,摇摇头:“时间赶了点,就在国营饭店吃点吧。”
“好。”周静也就不装米在碗里了,而是将碗收了起来。
又换了身衣服,出来跟裴姒锦打招呼:“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朝着公社的供销社走去。
“姒锦,你看做饭名单了吗?”周静问。
“看了。”裴姒锦应了一声:“早上吃完就顺便看了眼,还有四天就轮到我们了。”
等晚上看看别的女知青是怎么做饭的,她学着照做就行,反正大伙的主粮都是自己出自己的,谁也不占谁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