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琳泽没有责怪的意思,来报的水手胆子才大了些:
“是小的们太急了,本来已骗倭奴打开封板,可他们突然看见那么多汉人拿着刀枪,又快速合上盖子封死了。”
“难道下面的汉民就没有反抗。”冷秉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水手摇头,迟疑片刻,还咕哝道:“不仅没有,他们还帮着日本人守住了楼梯口,叫嚷着让我等走开。”
“这群猪!”米雨真眉毛一挑,手中流光浮现,迈步就走。
对于米雨真的毛躁朱琳泽是领教过的,这货要是去了,估计要死伤一片。
“站住。”朱琳泽出声阻止,想了想,补充道:
“你留在这里看押西班牙俘虏,没我的命令,不得擅离。”
“为何?”米雨真扭头,刚想争辩两句,可看到朱琳泽那锐利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收了刀,站立一旁,犹如受了委屈的孩子,哭丧着脸。
朱琳泽点了几个人同行,经过米雨真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这里有上百号西班牙俘虏,留别人看守,我不放心。”
米雨真黄豆大的眼睛立马瞪得滚圆,喜色犹如潮水一般,瞬间就覆盖了满脸,他站得笔直,高声说道:
“诺!”
等朱琳泽带着一干人到了前舱的三层甲板,看见陈舒等人拿着刀剑、火枪在那里干瞪眼,随即问道:“下面的汉人为何帮助倭人?”
陈舒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这些愚民不信我等打败了西班牙人,都以为是前舱的水手造反,所以……。”
“所以怕西班牙人镇压叛乱后会找他们秋后算账?”冷秉会意,顺着话题问道。
“嗯,是这个意思。”
谁赢跟谁玩,难道要杀个黄四郎给他们看……朱琳泽有些无语,想了想,他看向傅山,带着请教的语气问道:
“先生,我的意思是胁迫西班牙军官喊话,由他们下令日本人打开楼梯口,先生觉得如何?”
眼前的傅山也就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朱琳泽相信他还远没有历史上记载的那么牛,既有询问的意思,也有考教的味道。
傅山四下看了看,随即把朱琳泽拉到粮垛边,小声说道:
“殿下之策自然可取,不过傅某以为并非上策。”
见朱琳泽并没有恼怒之色,傅山徐徐说道:
“前舱的汉民和后舱不同,他们并不认识殿下,此时也不会对殿下有任何感激和认同。
既然汉民在等西班牙人来镇压,那就等好了。
一来,他们饥而无粮,自然内讧,到时我等带着食物诱惑,倭人必然被俘,封口也就打开了。
二来,当前待处理的事情繁多,例如:伤患救治,后舱汉民安置,物资盘点,犯下罪行的西班牙人审理判决等等。
所以傅某愚见,前舱的汉民暂缓处理,未必不是好事。”
利用饥饿瓦解汉人和倭人的联手,在汉民和倭人打起来后再出手,既可以干掉鬼子,又可以获得民心……朱琳泽心里一盘算,随即点头:
“先生高见。”
傅山捋了捋山羊胡,自嘲地笑道:
“殿下对敌犹如下山猛虎,可对自己人却过于宅心仁厚,傅某本不是什么心慈之辈,帮着殿下充当恶人,恰到好处。”
“不错,这的确是我的弱点。”对傅山委婉的批评,朱琳泽欣然接受,随即,又淡笑道:
“不过,先生也没必要自污,若没有良善之心先生也不会被吊到桅杆上受刑。”
想起自己赤条条地被挂在风中荡漾了几个时辰,傅山不自然地轻咳几声,生硬地切换了话题:
“殿下,还是先处理当下之事吧。”
看着傅山略带尴尬的神色,朱琳泽会心一笑,随即让陈舒安排几个人守住楼梯口的封板,就扶着傅山离开了。
上到顶层甲板,风有些大,见傅山拖着腿走有些不便,朱琳泽把对方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边搀扶,边好奇地问:
“先生怎么会在这船上,难道也是去新西班牙淘金?”
“淘金?并非如此。”傅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一年前,内人得了怪病,傅某带她遍访名医才知是‘肠瘫之症‘。
都说此症无药可救,只能等死,傅某偏偏不信,于是自研医术。”
看到那不屈的眼神,朱琳泽知道傅山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后来傅某研制出了曼陀罗迷香,也就是刚才给殿下用的那种。
此香虽不能根治顽疾,却能在内人疼痛难忍时陷入昏睡,从而减轻了不少痛楚。
机缘巧合之下,我又得到了少许的乌香,此物不仅可以减轻内人痛楚,服用之后还能保持清醒,不会昏睡。”
朱琳泽立刻就明白了:“先生去新西班牙,就是为了求得这乌香?”
傅山点了点头,有些无奈:
“乌香过于稀少,非常难寻,一旦出现,又会被宫中尽数搜罗,傅某无奈,只好去了马尼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