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毛还没长齐的朱琳泽,袁天赦流下了苦涩的泪水,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只能颤声说道:
“给袁某堵住嘴,我并非怕疼,只是怕忍不住骂娘。”
“理解,理解。”朱琳泽用毛巾堵住了袁天赦,他也怕过于疼痛,这货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随后,艉楼内传来了袁天赦撕心裂肺的呜咽声,那声音如同被铁钩勾住嘴的猪,在即将被拖上屠宰凳时发出的惨烈嚎叫。
傅山不忍,上来劝道:
“殿下,还是用迷香吧,这……这也太……”
“一会儿再看吧,如果子弹伤到了脏腑,再用不迟。”
其实在做手术前朱琳泽已有了判断,袁天赦是被燧发短枪打伤的,而船上所有的火枪都没有开膛线,用的又是铅丸而不是锥形子弹,就算伤了应该也不深。
朱琳泽撑开伤口,摸索一阵,才取出一个挂着血丝的铅弹,兴奋道:
“找到了,找到了,还好没打到肠子……”
“呕……”张龙、张豹忍不住奔出手术室,趴在船舷上呕吐起来。
那些在打扫甲板的汉民都吓尿了,他们惶恐地夹腿撅腚,跪在甲板上使劲地擦洗着,生怕偷懒了会被送到手术室去。
米雨真靠在船舷上看向冷秉,眯眼笑道:
“大哥,殿下是不是在诏狱学过,能把袁天赦疼成这样,就算许显纯(阉党‘五彪‘之一,以手段残忍闻名)那个屠夫也做不到吧。”
冷秉瞪了米雨真一眼,随即看向中桅上吊着的一个西班牙俘虏,叹气问道:
“老二,你说我等是不是应该找殿下坦白?”
见到有些纠结的冷秉,米雨真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调侃道:
“呦,这还是我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哥吗?瞻前顾后,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儿。”
冷秉作势欲打,手高高抬起又放了下来,他捏了捏眉心,叹气道:
“二弟,你说得对,大哥的确有些举棋不定。”
双手抱头的米雨真一愣,这么多年,还是首次见到冷秉如此彷徨,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咱这一辈子算不上光明磊落,算不得一身正气,可咱守住了底线。
若不是大哥,杨涟的血书怎能大白于天下,阉党又怎么会倒台那么快?
再说了,我等为何会流落至此,还不是对忠良之后下不去手吗。”
冷秉摇了摇头:
“不是下不去手,是大哥厌倦了干脏活累活,我想带你们换个活法。”
瞟了眼桅杆,米雨真阴恻恻地笑道:
“若是不想让殿下知道,找个机会把那番子做了不就结了。”
“杀番子不难,可那番子对殿下很重要,我不想破坏他的计划。”
“那就直接和殿下坦白,之前接任务的时候又不认识殿下,怪不得我们。”米雨真满不在乎。
冷秉看着无边的大海,眼里带着迷茫:
“殿下之心犹如这海,深不可测,说他仁慈,可他杀番子,屠倭寇毫不手软。
可你说他暴虐,一个对愚民尚能容忍之人,只能说贤良二字。
可你说他贤良,面对至亲之人,却能让他们鬼哭狼嗷,惨声震天。
大哥现在见了殿下都有些犯怵,我实在猜不透殿下的心思。”
米雨真咬着指甲思索半天,很肯定地说道:
“小弟认为,殿下还是贤良的,之所以用火药烧陈雄等人,估计是特殊的治疗手段。”
冷秉盯着米雨真,一字一句地问道:
“把血肉之躯如同衣物似的缝补,还用火药灼烧,又置于烈日之下暴晒,说这是治疗之法,你信么?”
“信啊,为何不信?”米雨真瞪大了眼睛,一脸认真地分析道:
“论城府、论胆魄、论武艺,论谈吐,殿下哪处不透着怪异,再多种奇怪的方法治病也很正常。”
“坦白之后,你就不怕殿下给我等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冷秉压低了嗓音,这问题看似在问米雨真,其实更像是在问自己。
就在这时,向来沉默寡言的祖天翰开口了:
“大哥,殿下并非心胸狭隘之人。”
冷秉沉默良久,摇头说道:
“我不能拿哥仨的生命冒险,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