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军从石林镇后厂街的赌场出来的时候,天刚刚亮。
他精神亢奋了一夜,清晨的凉风一吹,疲惫感如洪水般袭来。
上半夜他的手气太好,一万的本金最高翻到了五万,全场为他欢呼。
可下半夜他就像是倒霉鬼缠身,押大开小,押小开大,直到输了个干净再无钱可输他才如梦初醒。
这下完了, 买压砖设备的钱没了。
沈从军恍恍惚惚出了后厂街,看到一家包子铺,闻到香气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他朝着包子铺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身无分文,垂头丧气掉头走了。
三天前他带着妹妹夫妻俩送来的一万块,准备从石林出发去清河然后再去通州买压砖设备。
到了石林,他赌瘾犯了,想着就去赌场小耍几把过过瘾就走。
一开始他玩的小,毕竟大钱出门时候都被妹妹和老娘给缝在衣服内衬里,时刻提醒他那钱不能动。
可他发现自个儿手气不是一般的好,怎么玩怎么赢,渐渐把去通州买设备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中间他心一横,从赌场出来过一回,深怕自个儿收不住手把内衬里那些钱动了。
他都坐上了去清河的车,可就在汽车开动前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手气这么好,不能错过,一万变三万,三万变六万,还累死累活办什么砖厂!
沈从军像是游魂一样在石林镇一直逛到中午,方才猛地想起一件事,大后天是砖窑的动工仪式,按计划他是要带着设备一起去参加的。
两家人都把这个砖厂看成了翻身的宝贝,这下什么都没了,他回去怎么交待。
此刻的秦家小院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小辉啊,等你这个砖厂开业了,要招人吧,我能不能去上班。”
“对对对,小辉你要招人,可得先紧着咱们村里人,不能跟你那个弟弟学。”
“大家伙放心,到时候大家都去上班,我给大伙发工资,咱们一起过好日子!”秦辉情绪激动大声说,从小到大,他就没这么在人前昂着头说过话,众星捧月的感觉让他心中无比地受用。
“先德啊,你真是养的一手好儿子,个个都这么有本事!”
“我看啊,小辉比小飞有本事,也有良心,你看小飞那家伙,自打做生意挣了钱,哪还把咱们这些乡里乡亲的放在眼里?”
“我觉得也是,小飞这孩子,娘老子都不顾了,一年才回来几回,他那个媳妇不是在小学嘛,我也没看过来给爹妈倒过一杯茶!”
“你们在这瞎说啥,嚼舌根也不怕烂屁眼!”张淑兰端着泡好的茶从堂屋出来,老二能有今日这份光景她这个当妈的与有荣焉,可她听到人说老三,立马拉下脸来,“我家老三好得很,老三媳妇更是懂事,你们懂个屁在这瞎说,再说别怪我张淑兰翻脸不认人,给你们全扫出去!”
“行了,大家伙聊天话赶话的,你当什么真。”在外人面前最要脸的秦先德说,“大家伙喝茶啊,瓜子也都抓着吃,别客气。”
“什么叫当什么真!”村支书徐前进这时走了过来,脸色很不好看,“那是你自个亲儿子,被人这么编排你当老子的不当真,谁还当真!”
“徐叔,坐,快坐!”秦辉连忙给徐前进端了把椅子。
“我不坐了。”徐前进黑着脸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递给秦辉,“砖厂的手续办好了,你收好。”
“秦辉,我帮你跑这个事,完全是看在你弟弟小飞的面子上。”
说完徐前进面向众人,“几个天天吃闲饭没事放闲屁的,秦飞吃你们家大米还是喝你们家汤了,恨人有笑人无的,什么玩意!”
徐前进骂完愤愤走了,几人脸上挂不住,只得走了,人也慢慢散了。
“妈,你干啥,大家伙高高兴兴的,你说那些话。”秦辉埋怨看着张淑兰。
“我说啥话了,你真是个白眼狼,没有你弟弟,咱家能有今天这日子!”张淑兰气不打一处来,“你大哥走的早,按老理说你就是老大,长兄如父,这个家该你当着,你当什么了!”
“瑶瑶你管过一天吗,现在是老三俩人在带着,你娶媳妇结婚,钱哪来的,还不是老三给的!”
“老二啊,人不能这么没良心,你得对得起你弟弟,他人不在,你就看着旁人这么戳他脊梁骨?”
张淑兰说到最后声泪俱下。
“行了!多大点事,看你来劲的!”秦先德冲着妻子吼了一声,“老三不容易,老二就容易了,咱俩老了动不了,老三还能在你床前伺候是吧,不还是得靠老二!”
“爸,妈,这是咋了?”见人都散了,沈迎娣扶着肚子从房间走了出来,“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话,妈,别搭理他。”
“秦辉,把地扫了,收拾干净了!“沈迎娣瞪了秦辉一眼,扶着张淑兰进了堂屋。
堂屋里,张淑兰渐渐恢复了平静。
“迎娣啊,你哥他有消息没?”张淑兰问,她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这几天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一万块,还是借的,虽然老二秦辉说是朋友借的,不着急还,可她压根不信。
老二一个泥腿子,哪里来的能借一万块的朋友。
“妈,不用担心,我哥办事靠谱的,通州那么远,来回一趟,再说买设备也不是买白菜,还得谈,大后天他肯定能赶回来。”沈迎娣安慰说。
“也是,那么贵的东西,是要好好谈,你哥不是说了吗,那边有他朋友,能给最低价。”
“妈,朋友也要谈啊,这里面事情复杂着呢,咱也不懂,那是我亲哥,还能坑我跟秦辉不成啊。”
张淑兰点了点头,沈迎娣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是大舅哥,也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