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莫小刀分手后,夏吉祥回到小金花家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洗漱一番,也没跟小金花打招呼,便出去找房子去了。
这时夏吉祥手里,法币银元共有二百多元,他先在附近街区的成衣店里挨家闲逛,打算买一套合体的过冬衣帽。
人靠衣裳马靠鞍,如果连身像样衣服都没有,如何出去找事做。
然而成衣店一件欧式毛呢大衣,动辄几百大元,哪怕一条羊毛围巾,也要几十法币,各式进口服装都贵的令人咋舌,他根本买不起。
开口问了几次价,便受了很多鄙夷目光。
没奈何他来到背街旧货店里,买了一件深灰色的半旧棉袍,又买了一顶棕色毡帽,一副平光眼镜,一共花了三十三元法币。
这几样衣物穿戴起来,起码像个寒门子弟,文化青年,远比身上的灰色棉袄体面。
夏吉祥换了棉袍,将脱下来的棉袄棉裤转手卖给旧货店,才换得一元七角钱。
出了旧货店,他就步行赶往淮海路方向。
淮海路靠近南京路和外滩,是公共租界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夏吉祥打算在附近看看房价,租个房间,顺便找点工作讯息。
说实话,夏吉祥不想混迹帮会,更不想加入特务组织,过着朝不保夕的杀手生活,最后莫名其妙的送命。
所以莫小刀招揽他时,夏吉祥委婉表示,他不拒绝打打零工,当个赏金猎人。
他现在既没身份,又没工作,生活就没有着落,目前只能凭一技之长,暂时客串几单生意,杀几个汉奸,赚些赏金生活。
但是夏吉祥很清楚,军统官僚贪腐,好大喜功,经常下达一些不切实际的死命令,并不在乎基层行动人员伤亡。
军统局编制庞大,行动人员众多,但在日伪情报机关打击下,损失极为惨重,后来几乎被76号连根拔起,就跟高层官员贪腐,屡屡叛变,指挥不当有直接关系。
所谓苏沪别动队,忠义救国军,那都是民间地方武装,作为外围志愿者加入,他可以自由参战,也可以随时离开,并无军法约束。
但如果他接受任职并领取了薪水,那就是在职军人了,上级下达任何命令,明知必死,也得坚决执行。
擅自脱离就是抗命不遵,会被视为临阵脱逃,遭到全国通缉,严厉惩处。
他不想再做特务,打算换个身份生活,没必要为了每月的百八十元,再去卖命杀人。
夏吉祥虽然记忆缺失,但他不嗜烟酒,不沾烟土,没什么不良嗜好。
而且他非常厌恶流氓阿飞,不想混迹帮派,认为自己识文断字,算是个文化人,只要能解决身份证明,说不定能找个体面工作。
当然在这之前,他得先租一间房子,搬离小金花家。
然而现实的生活物价,真让他始料未及。
上午在淮海路附近找房子,高昂房租还是吓了夏吉祥一跳,附近随便一间带室内厕所的公寓,月租就要三十五到四十元法币,而且押一付三,要一次付讫。
也就是说,看好了房子,就要先付四个月房租,他手里的一百六七十元,要全用来付了房租,他就得喝西北风了。
这还是房东看他穿长袍戴眼镜,像个寒素的青年学生,就没有跟他要高价,如果他穿着原来那身灰棉袄,估计话都懒得说一句,直接把他哄出去。
当时普通职员工资,大概每月二十五元到三十五元,就是中层职员,每月也不过五十至七八十元,普通群众收入更加菲薄。
但是战乱时期,数万百姓涌入租界,故而一房难求,房租居高不下。
夏吉祥只好量入为出,花五块钱请了一个房牙(中介),在较为偏远的胡同里,看了间一居室的月租房。
虽然住的是胡同,可是公共租界里的胡同若是水电俱全,租金也不便宜,每月要付二十五元租金。
经过房牙一阵讲价,房东阿婆同意降到二十二元,同样也是押一付三,一手把租金押金交齐,一手签合同摁手印。
夏吉祥一共支付了八十八元,外加五元中介费,总算领到两把钥匙,暂时有了安身之所。
房东阿婆姓陈,五十来岁,身材矮胖,但是能说会道,是个很会做生意的精明婆姨,
她见夏吉祥两手空空住进来,便热情向夏吉祥兜售起家具用品,包括锅碗瓢盆,衣服被褥,都是破旧的陈年老货,反复强调两句话:
“实惠是老实惠额,便宜是老便宜额,勿买要亏死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