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中路,百乐门的正门前,人影如织,行色匆匆。
穿着中山装的莫小刀辗转徘徊,不时与一个站在路边的中年人相对而立,那中年人大约三十五六岁,脸型瘦削,眼神阴鸷,穿一件灰色大衣。
“人怎么还没到,你确定他会来吗?”
等了七八分钟,中年人忍不住了,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葛长官放心,他既然答应了,肯定会来的,”莫小刀解开衣领,抻了脖子:“况且他急需一个合法身份,这事只有您能办。”
“哎,小刀,让你去接应个内线,没想到你倒是捞了个杀手,”中年人有些无聊,话就多了起来:
“这样没根底的人,给俩钱用用也就罢了,你还要给他弄个身份,他的身手,真有你说得那么好,是个顶级杀手?”
“是的,葛长官,这夏吉祥确实身手过硬,他连做三次锄奸任务,出手狠辣,杀人只用一刀,从不拖泥带水。”莫小刀回答:
而且他取舍有度,并不嗜血滥杀,是条讲道义的好汉,所以我才推荐给您。”
“嗯,他不是鲁莽之辈,或者所图匪浅,”姓葛的中年人沉吟着;“季老头子门生众多,鱼龙混杂,一个跑商子弟,怎会这么犀利的身手?
况且他来自东北,那是日本人控制的地盘,特高科训练的大连特务可是赫赫有名,据你说他失忆了,那就无法确定他的意图,或者说,他根本伪装失忆···”
中年人察觉失言,就此打住,又问;“小刀,你说看他几次出手,都用的匕首,几乎没动过枪械?”
“是的,他出刀极快,看不出章法,都是一击毙命。”
“哦?如何对上你这飞刀绝技,形意八卦的入室弟子如何?”
莫小刀耸了下肩膀,踌躇着回答;“这个···不太好说,报告长官,他很强,我没和他交过手真不好说,长官您要知道,近身相搏,输赢就在一线,若是动枪就不好说了,我没见过他开枪,但我觉得,他出枪肯定不慢。”
“唔,不善用枪的杀手,是顶不得大用的,”中年人神情阴郁;“待会人来了,带他去法租界的俱乐部打靶,你见我眼色行事,找机会试试他,不要留手!我们不养废物。”
“遵命,长官。”
······
半小时前,夏吉祥就到了百乐门附近,这时他位于对街咖啡店二楼,坐在临街一张靠窗的桌子前。
他借着窗帘掩饰,注视着莫小刀,盯着俩人面部表情和说话口型,同时观察周边的情况。
他确实失忆了,但没变成傻子,事先多侦探观察,就能从周围环境中,发现很多细节信息,进而判断形势,规避风险。
如今他连杀了好几个人,说不准上了谁家的必杀名单,成为别人的暗杀目标。
特务是高危行业,与陌生人碰面要足够谨慎,任何疏忽都会让自己丧命。
观察了二十几分钟,街面没发现任何异样,夏吉祥才从咖啡馆里出来,上前与莫小刀打招呼;
“莫老弟,让你久等了。”
“哎呦,祥哥!你让我等得好心焦啊,”莫小刀热情寒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说的葛老板,你的事他能给办了。”
夏吉祥客气抱拳;“葛老板,久仰久仰。”
“夏老弟,终于见到你了,我们车上说话。”
街头见面,中年人并不叙谈,三人坐上一辆轿车,驱车开往法租界。
在车上,莫小刀重新作了介绍;“夏安福,这位葛威长官,是苏沪别动队大队长,特务处的少校长官,因为历次行动你表现出色,葛长官才特别接见你。”
夏吉祥连忙致意;“哦,葛长官,谢谢赏识,鄙人不胜荣幸。”
葛威一脸矜持;“嗯,你的情况很特殊,据我们了解,你本是季云卿的投帖弟子,一直在北方活动,为汪伪势力驱策奔走,委实有资敌卖国的嫌疑。
不过据莫小刀同志汇报,前些日子你遭遇了敌伪分子活埋,被我锄奸团解救后幡然醒悟,主动加入了别动队,杀敌报国,锄灭汉奸,不失为弃暗投明,明智之举,值得嘉奖啊。”
“啊~~~是这样?这···这真没想到···”夏吉祥神色错愕,有些语无伦次;“我居然···我居然是季云卿的门徒?”
“不错,我们已经确定,你是季老爷子的投帖弟子,化名苏良吉。”葛威笃定的说:
“所以你是东北人,却懂得沪市话。”
季云卿是青帮通字辈大佬,他在苏杭起家,崛起后广收门徒,论地位不逊于黄金荣,论资历比张啸林、杜月笙两人深厚得多,就连京津等地都有很多门徒子弟。
淞沪会战过后,黄金荣闭门不出,杜月笙逃亡香港,张啸林公开投敌,季云卿居住在法租界,成为上海滩最有影响力的大佬,很多门徒子弟投靠日军,成为汉奸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