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从大世界游乐场出来,回了一趟南巷里出租屋。
虽然他已不在这里居住,但时不时白天回到这里,在街坊面前露露面,顺便买两盒点心,去教过他日语的乔老师家里坐坐。
因为夏吉祥知道日本人要求严谨,自己监视宫远舟夫妇的工作并未结束,只要这俩情报员没被逮捕,他还得经常来这里打卡,收集情报。
再说又到了要交房租的时候,夏吉祥如今不差钱,他准备一次交上半年的,省得被房东阿婆挂念。
如今物价飞涨,街头两盒寻常的糖酥点心,居然卖到二十元法币。
八宝馅料的提灯礼盒,一盒售价四十五元,几乎是普通职员一个月的工资。
所以,当敲门声一响,夏吉祥拎着两盒糖酥点心,出现在乔老师家门口时,乔老师俩孩子瞅着点心都激动哭了!
他们已经好久没吃到零食,快忘记点心长啥样了。
乔老师见夏吉祥西装笔挺,一副不差钱的风流样子,不禁大发感慨,直夸市政厅的福利待遇优厚,恨不得也去谋个汉奸职位。
他却不知,夏吉祥这身时髦衣服跟工资没半毛钱关系,全靠杀人越货得来。
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老实巴交饿断肠,’这就是真实写照。
夏吉祥在乔老师闲聊一会,拒绝了乔老师要他帮忙介绍工作的请求,并表示自己讨厌人情拉扯,以后不会再来学日语。
而他今天此来,就是答谢一声,从此不再登门求教。
不理会乔老师一脸凄苦与失落,夏吉祥告辞出门,一转身,正碰到房东陈阿婆从里弄口进来,便喊了一声:
“陈阿婆!我正要找你交房租呢。”
陈阿婆正满嘴抱怨着,闻声一眼望见夏吉祥,满脸晦气立刻化作惊喜,小跑着奔到近前,一叠声埋怨道:
“哎呀呀,夏先生,总算看到你啦!老娘子我夜里向去敲侬家门多少趟,你都勿在啊,真额急撒吾老娘子了!
哎哟!夏先生啊,你晓得伐,雅丽现在满脑子心心念念全是你,一歇歇看勿到,就急得来要哭呦!夏先生,你可得长对良心,对得住吾家侄囡呀!”
夏吉祥敷衍的一笑,缓声说道:“阿婆,我们年轻人的事,总得慢慢相处,阿婆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我们今天一码归一码,我先把下半年房租钱给您,省得耽误您用钱。”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钞票,按照每月二十二元房租,取出一百四十元法币,交给陈阿婆:
“这是下半年房租,共一百三十二元,多出来的八块不用找了,阿婆,您数好给我打个收条。”
“哎呀,现在钞票贬值得老快额呀,迭个一百多块,连买眼小菜都勿够唻!”陈阿婆不满的叫道:
“夏先生,你是做官的体面人,也欺侮吾老娘子呀,勿好用银元付房租啊?”
如今市面上银元成了硬通货,而法币每天都在贬值,已经贬到十二三块才能兑换一块钱,而且下个月至少贬值两倍。
“那没办法,阿婆,合同上写得是法币,咱们得按合同办事。”
“那不行呀,现在哪能是头前物价啦,这房租要涨额呀,勿好按照老早房租算了唻!”
夏吉祥淡然道:“阿婆,你要涨房租不是不行,咱们得讲道理,你得先问问其他房客,看他们都同不同意,薅羊毛也不能只薅我一个人的。”
夏吉祥这话很现实,他有钱也不能随便花,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况且他的开支也很大,能省则省。
当然,涨房租是不可能涨的,房客们都是签了租房合同的,他们那点工资连柴米钱都不够,怎么肯同意涨房租。
闹起来肯定打官司,通货膨胀的唯一好处,就是变相省出了房租钱。
所以要么房东亏死,要么房客们饿死,就是房东不收租,让他们搬走都不可能。
“你···你你······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样···哎呀,吾老娘子就靠这点房租过日脚呀,迭没办法活了呀!”
陈阿婆就势坐倒在胡同里,哭天抢地的干嚎起来。
夏吉祥看着不是事儿,主要是他不想耽搁时间,就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银元,大概十几块,递给陈阿婆,低声道:
“给,阿婆,这是另外给你的,算是我谢你的介绍费,你赶紧给我打个房租收条,我还有事要办呢。”
陈阿婆马上起身,将银元和钞票收在怀里,然后从兜里取出一叠写好的房租收条和自来水笔,在其中一张上填好日期和租期,迅速递给夏吉祥。
没过十秒,陈阿婆办完整个收租手续,堪称租界收租婆的典范。
别小看夏吉祥给出的十几块银元,现在能值一百多块法币,相当于给陈阿婆多交了一倍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