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跟着宫远航走到佐佐木面前,望见这位宪兵队司令跪坐在低矮的饭桌后面,假惺惺的笑道:
“啊~~~欢迎,二位维新政·府的贵客,鄙人此次仓促邀请,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原谅个屁!你个青面兽,活鬼子!’夏吉祥暗自腹诽:
“你把老子诳来,还不是想大鱼吃小鱼,将老子辛苦打劫所得,敲骨吸髓的压榨出来?”
“不敢不敢,司令官阁下太客气了。”
宫远航说话则温和得多,但也直截了当,不说废话、
就见他拱了拱手问道:“实不相瞒,夏和元是我的部下,他是为我办事的,咱们不妨开诚布公,阁下到底想要什么?”
“很好,宫主任,我是纯粹的军人,说话就喜欢直来直去,那我就直说了。”
“请吧。”
佐佐木大佐语气平缓的说:“此次刺杀,我们当场抓住刺客周文山,据查他不过是个刚加入警卫队的新人。
而警卫第六小队的队长在事发前,就已经全家潜逃,让我们的便衣队扑了个空。”
“不错,这一点我早已向阁下解释清楚了,副队长夏和元不过是在警卫队挂职,他是冤枉的。”
“哼哼!冤不冤枉,是我说的算。”佐佐木大佐冷哼:
“据我调查,第六小队内有很多超编人员,其中还有五六名苗族蛮夷,都是夏和元安插的,尽管事发时这些人不在队里,但是他们行踪成谜,难道这不很可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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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吉祥听了心头一惊,他知道佐佐木所指的是五毛兄弟,这五人早被他调回了提篮桥修车厂,只是一时疏忽,忘了向队部申报除名。
“佐佐木阁下,你未免太过敏感了,”
宫远航毫不迟疑的解释说:
“如今物价飞涨,生活艰难,我们中国人出于权宜之计,做官的都会吃一些空饷,用来应付日常应酬。
夏吉祥不过是遵循旧例,吃几个空额,如果他是逆匪,断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还肯回来自投罗网。”
“唔,你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佐佐木大佐作了邀请的手势道:“二位请入席,我们边吃边谈。”
宫远航与夏吉祥上前落座,三人端起酒盅走了一个敬酒流程,但是谁也没喝,就听宫远航又说:
“司令官阁下,据我所知,警卫第六小队的队长,是前任特别市市长,如今市政厅秘书长苏锡文的心腹,而苏傅两位市长为了争宠,彼此互相争风吃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嗯,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佐佐木大佐说:“只是前天苏锡文已经出发前去东京公干,他人不在尚海,我们无法认定他是主谋。”
“正因为如此,他的嫌疑才最大!”宫远航拍案说:“您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侦破谋杀案的逻辑,无非找出案发后最大的收益人。
苏锡文想当市长的野心昭然若揭,他的亲信行事草率,做贼心虚,破绽简直太多了。
我们只要审讯刺客,拿到口供,再全力缉捕其亲信家人,很快就能拿到确凿证据!”
夏吉祥听了,不禁拍手叫好:“司令官阁下,宫主任说得太有道理了,卑职愿意配合宪兵队,早日侦破此案。”
“无礼!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
佐佐木大佐突然大发雷霆,对着夏吉祥骂道:“你的嫌疑还没解除,一会押你到宪兵队,好好接受审查,把你的问题交代清楚再说!”
夏吉祥被噎得面红耳赤,他只能低下头去,勉强压抑住满腔怒火。
宫远航见夏吉祥呼吸急促,显然动了杀机,连忙咳嗽一声,高声问道:
“司令官阁下,请息怒!我们不知在什么地方怠慢了您,宫某愚钝,还请司令官明言。”
佐佐木大佐嗬嗬大笑几声,他目露贪婪之色,一抹铁青色的下巴,开口说道:“既然宫先生问了,鄙人不妨明白告诉你,我的前任四方靖二,曾经在卸任之前,在宫先生手里,得到一百根金条的特别经费。
鄙人也不贪心,也希望在宪兵队长这个位置上,为帝国圣战,作出同样的贡献!
宫先生家大业大,我希望你援引旧例,帮助鄙人,实现这个愿望!”
此话一出,夏吉祥杀心大起,他清楚宫远航已经倾家荡产,根本拿不出这笔巨款,然而这活鬼子如果得不到满足,就会先拿自己开刀。
可以想见到了宪兵队,自己必将遭受酷刑。
夏吉祥心下思忖着:‘既然如此,不如拼了,老子先宰了你!’
作出决定后,他偏过头来,深深看了宫远航一眼,用眼神暗示自己要马上行动,暴起拼命!
宫远航立即瞪他一眼,目光焦灼,轻轻摇头,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夏吉祥决心已下,他不甘心束手就戮,只想临刑前先弄死眼前这个活鬼子,于是他面露微笑,慢慢抬头看向佐佐木大佐。
作为杀手,动手前夏吉祥会心平气和,审时度势,制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这时佐佐木身后,站着一个鬼子副官,花园四周还有七八个鬼子卫兵。
夏吉祥知道,要想得手,就得先贴近佐佐木,趁其不备,夺枪杀人,当然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得手后也绝对跑不了。
所以他又看了宫远航一眼,对望时他眉毛抖动,用眼神表达出,希望宫远航待会置身事外。
自己一人拼命,一命换一命,拼死一个够本,多拼一个赚一个!
夏吉祥示意完后,不待宫远航回应,他双手捧起酒盅,满脸堆笑的想站起来,到佐佐木面前敬酒。
佐佐木面露轻蔑之色,像夏吉祥这样低级汉奸哪怕摇尾乞怜,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就在这时,哗啦一下,宫远航突然掀翻了面前矮几,杯盘碗筷洒了一地!
就见宫远航长身而起,指着佐佐木大佐破口大骂:
“无耻,卑鄙!尔等倭寇,真是欲壑难填,穷凶极恶!
想我宫家乃名门望族,身份尊荣,何等尊贵!
宫某本想保全有用之身,才与你这样的鼠辈虚与委蛇,没想到你们无耻之尤,所求无度,宫某岂能再让你如愿,是可忍也,孰不可忍!”
一席话骂得佐佐木目瞪口呆,宫远航尤不解恨,他抓起地上一个盘子,狠狠砸向夏吉祥,嘴里骂道:
“你这个寡廉鲜耻的家伙,完全不知孰轻孰重,一心只想苟活!
宫某不妨实话告诉你们,想要我宫家的黄金,一根都是妄想!
自从我弟弟惨死,我们宫家早已变卖家产,破家舍业,全部捐助给了抗日队伍,势要杀尽你们这些汉奸倭寇,复我华夏山河!”
夏吉祥身上挨了一下,盘子跌在地上,啪得碎成几块,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懂宫远航为何勃然发怒,这样公子哥般的情绪发泄,只能激怒佐佐木大佐,除了把他自己也搭进宪兵队,没有任何用处。
“无礼之徒!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当面的日本副官见长官受辱,立即大喝一声,掏出了王八盒子手枪。
周围的卫兵也端起刺刀,纷纷聚拢过来。
“嘛歹。(等等)”
佐佐木大佐这时反应过来,他抬手阻止副官动武,望着宫远航,阴恻恻的问道:
“这么说来,宫先生不装了?承认你是红党分子,还是国党军统?”
“君子不党!宫某只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佐佐木大佐阴狠一笑:“好,很好,那就请宫先生,到宪兵队走一趟吧,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支那人的气节。”
“倭人,宫某不才,现在就可以吟诗一首,以正气节。”
宫远航神情傲然,他无视周围逼迫上来的刺刀,举步向假山上的台阶踱去,一边踱步,一边高声吟诵: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话音刚落,宫远航突然猛跑几步,纵身一跃!
‘咣当!’一声巨响,
假山对面的玻璃窗轰然碎裂,一缕英魂逝去,飘荡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