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租界华灯次第亮起,街头往来车灯闪烁,一片车水马龙。
上海滩又开始了夜生活,呈现着光怪陆离的繁华夜景。
汉口路街头上,各种长三堂子的灯牌争奇斗艳,正是豪客登门的时候。
唯有一处复式楼房灯光暗淡,闭门谢客,看门坊铭牌却是‘梅仁芳’书寓。
书寓二楼卧室里,卢文英穿着睡衣,蓬头散发的跪在佛龛前,嘴里喃喃咏诵着,为亡者祈福超度的经文。
佛龛里供奉的灵位多一个,上面写着‘詹森’的名字。
自从听到詹森的死讯,卢文英就惶惶不可终日,书寓也没有心思经营了,
她将手下姑娘们都打发去其他堂子里坐台,自己在家里供奉詹森的长生牌位,打算连续做三七二十一天法事,
以求佛祖保佑,宽恕自己的罪孽,免得恶煞登门索命。
然而她越害怕什么,这种预感就越容易应验。
就在卢文英静心祷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楼好像有窗户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潜入楼内。
“啥人呀?啥人辣海下头厨房间里啦,是啥人在,来应一声呀!”
卢文英壮着胆子喊道,见没人应声,她又颤声呼唤:
“吴妈,吴妈,是侬回来啦?”
依旧没人应声,却有一个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慢慢踏上楼梯,上了二楼。
卢文英立即吓得缩在床头,惊恐的瞪大眼睛,望着房门。
就见门上钥匙孔里响起金属丝的拨弄声,只是几下就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
“是谁?哪个不开眼的蟊贼,赶紧走开!”
卢文英用官话叫道:“我可要喊人啦!知不知道这是谁的生意,幕后老板可是工部局董事!
股东里有巡捕房也有警察局的高官大员,不管哪个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她虚张声势一阵威胁,门外之人非但没走,反而迈步走进屋里。
在室内灯光下,这人黑衣蒙面,跨步来到卢文英面前,将一支勃朗宁手枪,顶在卢文英额头,怒声呵斥:
“闭嘴,消停点!你要是再喊,我现在就送你归西!”
卢文英打了个寒战,却不像一开始那么恐惧了,对方虽然咄咄逼人,但听声音却很尖细。
凭借混迹风月场的多年经验,卢文英马上判断出对方女人,而且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心态沉稳,不是鲁莽之辈,马上热情道:
“好妹子,有话好说,缺钱用你就说话么!
侬跑出来做强人,阿是碰到啥个难处啦?
阿姐我也是过来人,理解姐妹初来乍到,日子有多不容易···”
“闭嘴!”
蒙面女人用枪口怼了卢文英额头一下,喝道:
“我是军统锄奸团的,要命不要钱,我就问你是不是卢文英,是还是不是?!”
卢文英立即慌了,她不怕蟊贼,就怕锄奸团,她生恐对方确认身份后,会当即开枪打死自己,连忙颤声发问:
“我只是个吃白相的憨女子,又不是汉奸,你们锄奸团为什么乱杀妇孺,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呀!”
蒙面女子哼了一声,调整了一下握枪姿势,由单手改为双手持枪,瞄准卢文英的胸口说:
“我们收到可靠消息,是你出卖詹森的行踪,导致这位抗日志士被捕遇害,所以你这女汉奸就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