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会有请假人姓名、请假事由、请假时间等栏目,部门领导或负责人要在相应位置签字,表示批准请假并会登记在案,
归队时还要核销假条,否则脱队者会受到通缉和严厉处罚,战时就会视为逃兵,抓到直接正法。
陈秋生的处置看似宽宏大量,但是许季红的归属仍旧被他掌握着,随时可以向她下达命令,如果抗命不遵,也会随时制裁她。
他这一手正如明着埋雷,既让夏吉祥无法拒绝,欠他一份极大的人情,
对上司也有了合理交代,许季红成功打入日伪官员身边卧底,执行长期潜伏任务,而且赢得敌人充分信任,工作非常出色···
陈秋生合上钢笔帽,用笔身指点着桌上倒扣的照片:
“美人美则美奕,除此之外,和元兄不想知道点别的,比如说这张照片怎么得来的,还有什么意外故事?”
夏吉祥声色如常,只是顺着话题问道:“陈长官贵人贵言,若想告诉我些什么,在下洗耳恭听。”
“这两张照片倒也没什么,可是有件事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前后因果就变得很有趣了,我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元兄姑且听之···”
陈秋生说得很轻松,夏吉祥的表情却很慎重,因为照片中的两人跟他关系密切,而且都回到了上海,他却一无所知。
“本来这位吴雅丽的照片,是一个《新申报》记者无意间拍摄的,他觉得吴女士气质极佳,准备刊印在副刊头条上,
为此他拍完照片后,还给吴女士递了一张名片,表示报纸出来后,会支付她相应的酬金,并介绍她当时装模特。
当时吴女士笑着收了名片,同意记者使用这张照片作报纸封面。
但是当天晚上,这第一张照片里的先生就找到该记者,不准他发表吴女士的照片,可这时次日的报纸已经在排版,所以记者婉言拒绝了他。
这位万先生在协商无果后,居然找来日本宪兵,将主编和记者统统抓了起来,进行所谓的新闻审查。
最后结果是新申报取消了整版内容,将吴小姐的照片拿下,并且认罚了一笔钱息事宁人······”
“哦,阿拉听清楚了呀,原来迭个万先生与吴小姐是认识的,或者讲伊拉(他们)是情侣关系,要么就是姘在一起的。”许季红快言快语,插话说:
万先生勿想两人关系暴露出来,被外头人晓得呀,所以连夜封禁消息,否则丑闻就要传遍整个尚海滩了呀。”
“正是如此,”陈秋生接着说道:“只是恰巧报社里有我们潜伏的同志,他们觉得既然惊动了日本人,当事人肯定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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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暗中拍下万先生的照片,连同这位吴女士玉照,一起送到了我这里,
而好巧不巧,其他组的同志又将满铁办事处的照片,呈递给到办公室里,而当时武铁梅兼职秘书工作,
偏偏她认出了吴女士,知道她与和元兄关系匪浅,就报告到我这里。
综合这些消息的因果关系,陈某觉得必定会对和元兄不利,
所以就不顾唐突,冒昧登门报信,还请和元兄小心提防啊!”
说着,陈秋生从兜里拿出另外几张照片,摆在茶几上。
许季红不禁偏头去看,见都是万钧鸿在报馆里,气势汹汹、指责别人的写照,便缩回脖子,小心翼翼看了夏吉祥一眼。
夏吉祥不言不语,身体仿佛凝结住了,无形中冒着丝丝寒气。
片刻之后,夏吉祥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胸臆中的汹涌杀意,向陈秋生拱了拱手:
“陈长官,你提供的消息对我很重要,大恩不言谢,在下不能白领陈长官这份人情,
不知陈长官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陈长官尽管开口!”
“不不不,和元兄不要这么心急,也不需要这么客气,我陈某人从来都是急朋友之所急,帮人帮到底。”
陈秋生连连摆手,郑重说道:“我不是不求回报,古人常说,得黄金千两,不如得季布一诺,
我素来喜欢结交英雄好汉,宁愿和元兄欠我这个人情,如果有朝一日,我陈秋生被汪伪汉奸抓了,希望和元兄像对待詹森父子一样。
或者搭救陈某于水火之中,或是事情无法挽回,就别让陈某受罪,痛快的送我上路。”
“···好,我答应你,若有那一天,我必倾力救你。”
夏吉祥郑重点头,又问道:“我需要尽快知道,万钧鸿、吴雅丽二人的确切行踪,还有详细地址,陈长官可以提供吗?”
“这个好办,”陈秋生慷慨许诺,索性将人情做到底:
“虽然我们组织遭到伪逆破坏,但是陆老板(陆京士)的人遍布租界大街小巷,报馆和巡捕房也尽是我的线人,
况且那位新申报记者已打听出眉目,吴女士就住在居尔典路与霞飞路附近,只要给陆老板半天时间,他手下的包打听撒出去,就能探听到吴女士的确切地址。
和元兄要想知道万钧鸿的消息也不难,我可以派人盯住南满办事处,只要他再次出现,我的人会跟踪并找出他的藏身之处。”
“那好,烦请陈长官多多费心,尽快提供消息,我就不留您吃饭了。”
夏吉祥站起身来,双手一拱,送客道:
“陈长官请慢走,我在扬子饭店,随时等您的电话。”
面对夏吉祥的催促,陈秋生毫无意外之色,只是拱手回礼,与副官刘全德出了饭店,快步坐进轿车,向新闸路军统站驶去。
这时候天色已黑,街面上亮起成排的街灯,车水马龙,一片灯火辉煌。
一路上,饥肠辘辘的刘全德驾驶汽车,不禁向陈秋生抱怨道:
“站长,这姓夏的太不知礼数,您亲自登门通报消息,他没有酬谢的意思不说,连顿晚饭也不招待咱们,您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唉,大刘啊,枉你跟我这么久,居然一点也不会看门道。”
陈秋生感慨道:“正因为我提供的消息太过重要,已经关系到他的生死存亡,他才赶着要我回去,尽早通报消息呢。
你就看着吧,大刘,只要咱们消息一到,这位杀神只怕要大开杀戒了,
这就叫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此乃上乘兵法也。”
刘全德饿得眼花,他擦了一下眼睛,又咽了一口唾沫,感慨道:
“站长,您说的太深奥了,那姓夏的是让人瘆得慌,他不知道杀了多少强人,身上才会有那么重的煞气,
今儿我在他屋里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要死在那里了,很明显他动了杀机,我这种直觉也是杀人得来的,绝对错不了,太可怕了。”
陈秋生这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靠在后座上吁了口气,悠悠说道:
“跟魔鬼打交道的人,当然比魔鬼更可怕了。
我们要想在乱世里活下去,就得一半是人,一半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