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和干草捏出来的房子,这会儿尤其扎眼。她真是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屋子了。
一个字,贫;两个字,贫穷。
是家徒四壁、环堵萧然、令人发指的贫穷。
屁股下的床板隔着好几层有馊味的干草敲起来梆梆响,被衾扎人的触感表明这里面塞的绝对不是棉花。万幸的是,她还没有跟亚当和夏娃那样只能以叶片当衣。
老头子这是把她整哪来了!
她冥思苦想一阵子,在回忆里找到些线索。这里是牵牛村,原主与她同名,贪睡嘴馋,现在是馑灾之年,这姑娘应该是饿死了,陈欣然阴差阳错地穿了进来。
与陈欣然不一样,原主的母亲非常纵容她,溺爱不已,当下所有人都要吃不饱饭,但只要陈欣然想吃肉,她母亲也会想方设法地满足她。结果,家里人多了给原主找肉的任务,原主的父亲去深山抓兽被毒虫攻击,到现在都起不了床。
因为吃不饱,所以但凡手脚能挪动的人,都早出晚归地做事讨食,生存所迫,忙得不可开交。出门前家里人给原主留了饭……但……都被她赠给别人了?
陈欣然回想到这,脸上写满无语,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居然把救命的粮食转手赠予了一个叫刘清风的书生?
一抹瘦弱的倩影在陈欣然脑子里出现,她凝噎,好个痴情种,生死存亡的地步还满脑子情爱。
刘清风是否也同样爱恋原主都不好说。
陈欣然嘲讽一笑,弓着身子从干草堆爬起来,脚刚沾上地,整个人都摇摇晃晃,好像身子在往地里陷。
她四肢无力地费了半天劲,才从土屋移出身子,土墙用手一撑就有塌败之势,她都不敢伸手扶。
抬头面对了外面的环境,陈欣然才懂得什么叫心如死灰。
一些大石块在屋外堆了个前庭,一些干瘪幼小的孩子坐在地上,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欣然姑姑起来了!”
“奶奶!”几个小孩费劲地站起来,冲着石头堆的出口跑。
眨眼的功夫,石头口那就出现了大人的影子,一群人跑进来,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一些年轻后生跟在她身后。
妇人的眼神炽热得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有点唬人。
陈欣然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往远处跨。
李蔷薇像是武林高手一样,双手如鹰爪,疾步向前,将陈欣然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来了个熊抱,紧接着扯嗓子喊:“你们做长辈的黑心肝啊,想要逼死我们家欣然呀!”
“娘,我们怎会如此……”有人在李蔷薇身后喊。
陈欣然艰难地循声望去,那些人是原主的哥哥嫂嫂,面相淳朴厚道。刚刚争辩出声的是陈三嫂。
李蔷薇恶狠狠剜了陈三嫂一记眼刀:“这有你插嘴的份吗?”
陈三嫂还想说话,陈三哥牵牵她衣角,她就哀戚地沉默了。
李蔷薇抱着陈欣然,满嘴“疼啊爱啊”的,听得陈欣然尴尬得不行,她赶紧转移话题:“娘,家里有饭吗?我快饿升天了。”
李蔷薇一听,又心痛地搂紧她:“怎么会没有,娘带你吃!”
她带着陈欣然扭头就往别的屋子去。
剩下的几个孩子也看向自己的父母,小心道:“弟弟妹妹也饿了,想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怎么不关心你娘饿不饿!”陈三嫂猛地搡开孩子,深吸口气,憋火问陈三哥,“我怎么说的,娘偷藏了粮食哪有我们的份!”
陈三哥面色阴沉地扫她一眼,没说话。他心里也不舒服,他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连野菜都不够分食,陈欣然什么都不做,却吃的比他孩子还多。
陈三嫂突然噙着笑,走近陈二嫂:“二嫂,你可看见了,娘有粮食。你现在冲过去求娘,娘心软了,你的妞妞就不用被卖了。”
陈二嫂只抬头看着陈三嫂,眼泪汪汪,脚却没挪动半步。
陈三嫂嫌弃地盯着她这副样子。
生那么多女儿有什么用,不还是被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