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凤玄。”
“凤玄......”
她呢喃唤着这“凤玄”二字,愈发地抱紧了他。
那人捧起她的脸来,微凉的指腹去抹她的眼泪。她的眼泪就似泉眼似的,抹也抹不干净。
抹不干净,便垂头来吻。
去吻她的眼泪,吻她的鼻尖,吻她的脸颊,吻她翕动的唇,吻她纤细的脖颈。
什么也不必说,只是怜爱吻着。
他说,“为我陪葬。”
陪葬的话,他也知道了,他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可她只有十日了。
只有十日的活头了,可还能为他陪葬啊。
阿磐喉间发苦,声腔发颤,“是,阿磐为大人陪葬。”
那人吻着,吻着的间隙命她,“叫我,不要停。”
她在那人的亲吻下,一连声地唤他,回应他,“凤玄,凤玄,凤玄......”
凤玄,神鸟也。
多好听的字啊。
东方微白,曦色乍现。
谢允谢韶二人立在竹帘外,人不敢抬头,只垂首禀道,“主君,鱼都进网了。”
是了,正殿之外已断断续续响起了金鼓之音。小惠王大抵已准备妥当,就要在长平武安二人的簇拥下,奏响鼓乐,要南面称尊了。
那人淡淡应了一声,温热的薄唇微微离开她的脖颈。
谢允继续禀道,“闻知主君薨,魏武卒三百有二,虎贲军五十有一,尽数投靠了长平侯与武安君,眼下已在正殿外等着拜将封侯了。此外,大梁来的贰臣和韩赵两国的使臣适才也已经进了宫,宫门已落锁,主君尽可瓮中捉鳖。”
那人点头,“收网。”
一旁的谢韶问,“主君,可还要审?”
那人笑了一声,“不必,是人是鬼,早就分明。留几个活口,押至城门春狩。”
阿磐早在怀王三年冬就知道魏王父能四方征战,亦能朝堂翻云。
谢允谢韶领命出殿,很快就听见铁甲铿锵,刀枪相撞,收网的甲士犹似有千军万马,要掀天揭地。
外头一片大乱,败鳞残甲,鸟惊兽骇。
杀气汹汹,撼天动地。
正殿之外马翻人仰,鬼哭狼嚎。
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能清楚地听见小惠王哭得撕心裂肺,“啊!退下!退下!啊!吓死寡人!六叔救命!岳丈救命!”
“春姬,我害怕!我要喝奶!我要喝奶!啊!救命!我要喝奶!”
有人大喝,“这是大王!谁敢动手?啊!啊——”
然而无人理会。
叛军也好,贰臣也罢,必都摧身碎首,死得横七竖八。
那人就在这天翻地覆之中,吻她,要她,摧坚陷阵,爱不释手。
待到天光大亮,有人来帘外禀,“主君,小大王如何处置?”
那人起身,整理衣冠,“送去城门,与孤春狩。”
哦,春狩。
春狩好啊。
阿磐还不曾见过贵人春狩。
那人的王青盖车就停在外头,那人一把将她抱起,修长的腿一伸,这便上了马车。
谢玄要带她去哪儿,她便去哪儿,阿磐从来不问。
去哪儿都好,只要在这最后的十日里,全都与她的大人在一起。
王青盖车兀自往前驶去,沿着长长的甬道,经由这高高的宫墙,碾着这邶宫的青石板,出了宫门,亟亟往邯郸城门驶去。
城门围满了人,老远就听见人声鼎沸,嘈嘈杂杂。
远远看见一排黑衣人吊于城门,黑条条的七八人。
就在那黑衣人中,阿磐看见了萧延年。
萧延年就在城楼正中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