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摇摇头。
“可母后不带她出去,大清早能在冰上摔倒?若真追究起来,母后是罪魁祸首。”
“这皇嗣是国本大事,我没了儿子,才知道,这是要被天下戳脊梁骨的,不是我做些仁政功德就能盖过去的。”
张太后无话可说,于是哼了声道:“哼,你就是看先帝不在,欺负哀家。”
朱厚照换了语气:“两个舅舅天天进出后宫,太不合适,且这几天御史没少上奏疏,弹劾他们两个的内容,我就不一一细说了。”
“总之,后宫乃女眷之所,没有我的意思,外男不宜频繁进入。”
“你舅舅不是外人,再者又不会出什么事,且宫里除了皇后,你也没什么女人了,不会有事的。”
朱厚照听到这里,似乎是对张太后很失望,也不看张太后的脸色如何,低头喝着茶,道:
“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王鏊昨天上奏,提议我,好好选些秀女进宫。
正好,也该选些,免的宫里空着,被舅舅混进来,让御史朝臣笑话。”
朱厚照并不是听王鏊他们的意见,而是提醒张太后,张家两个兄弟出入后宫不妥。只要能阻止张家兄弟进宫,选秀女他也愿意做。
“你不愿意,他们还能左右你不成?”张太后道:“儿啊,你是大明的天子,你说了算。”
“我这皇帝,做事说话,得朝臣服从,皇命才会生效,若是他们不愿意服从,觉得我这皇帝连家事都管不好,让御史殴我几拳,吐我几口,也有可能发生。”
“官员朝堂互不顺眼,殴死官员的事不是没有,若是哪天,朝臣对两个舅舅忍不下,围攻打舅舅,我也没办法保他们。”
“总之,您要照顾两位舅舅,我自是愿意,毕竟血浓于水。可是他们不能天天拿我的后宫当集市逛。”
朱厚照知道,靠着张太后的笨脑子,不会想这么多,也不会考虑儿子的处境,只会考虑自己亲弟弟没扶持好。
只说到这个份儿上,就够了。
张太后沉默半晌,只开口询问道:“王鏊……为何突然提议选秀?”
语气质疑,显然不信。
朱厚照接过刘瑾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说道:“他说,身为君王,子嗣是大事。”
“太祖高皇帝有子二十余,与后宫充实有关,皇考子嗣稀薄,已经是不孝,是荒唐,岂能让我再如此下去。”
“王鏊的话很有道理,我决定采纳,让后宫遍地开花。”
张太后觉得,王鏊有意在骂她的意思,指着外朝方向,嘴唇颤抖着,看着朱厚照,道:“安敢如此意指哀家,讽刺先帝!”
朱厚照连忙道:“娘莫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这些臣子,说话就是杀伤力很大,习惯就好。”
什么杀伤力……张太后顾不得去想怪模怪样的词,满脑子都觉得王鏊在讽刺她。
不仅说皇帝无儿子,还说先帝只有自己这个皇后,意指自己独霸后宫,只生根独苗出来。
明明就是损害先帝名声,损害皇帝脸面,此乃大逆不道。
张太后道:“这个王鏊,简直是活腻了!信不信哀家杀了他!”
朱厚照道:“娘啊,王鏊的性格,您难道不知道?向来是风骨高过生死。”
王鏊跟杨廷和一样,都是为了邀名,巴不得在青史留名。
只是王鏊更烈性一些,要是因为这个杀了而名流史书,王鏊估计得笑死。
张太后看着朱厚照:“你的意思是王鏊是对的?!”
朱厚照安抚道:“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事我知道娘是对的,可是祖宗成法上,得过去,外朝都这么认为,是他们的共同目标。
若是传成您阻止皇考,再阻止儿充实后宫,您担不起这个罪名。”
张太后当然见识过御史把朱祐樘喷的体无完肤,整日惴惴不安的样子,也感受到自己有些做法被外臣反对。
像个泄气的老母鸡。
朱厚照就利用王鏊的名义,借力来给张太后施压,反抗张太后扶弟魔的做法。
看到张太后不吭声,朱厚照说道:“眼下子嗣损失,不宜迎风头而上,当避之,免的把矛头引到两位舅舅身上。”
这是希望张太后别闹,只是暂时避过这段风头,再说又不是见不到弟弟了……当然,往后的日子,可不是任由张太后惯着张延龄跟张鹤龄兄弟了。
他就是要把张太后身上的扶弟魔特质给扼制住,说什么也不能任由她没脑子下去。
张太后不服气,当年自己弟弟在宫里喝醉酒,侵犯宫女,被内侍拿金锤打,自己还不是让那个内侍死在大牢,替弟弟报了仇。
儿子是皇帝,自己杀个朝臣还不行了?
很是不服气:“真的不能给王鏊按个罪名处死?”
朱厚照摇头:“王鏊,李东阳跟杨廷和他们都是皇考指定的顾命之臣,不犯事,儿处置,岂不是令朝臣群怒而攻。”
他跟太祖,太宗皇帝不同。
这些除了文臣盘子,还有武将兵马在手,盘子稳固的很。自己就跟杨廷和杠了下,立刻吃亏了。
现在干事都得学聪明点。
张太后觉得自己儿子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似乎很对,想来想去脑袋空空。
干脆道:“我不让他们两个天天进宫陪我就是,不过,隔几天来一次总可以吧。”
“可以,隔几天就让刘瑾派人带着两个舅舅进一回宫,不过这天黑之后,不许逗留。”
朱厚照也适当放宽,没有步步紧逼到不留余地,逼的太紧,容易跟张太后成仇人。
他可不想再多个仇人,更不想落个对母不孝的名声,不敢碰,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