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斜风细雨刮更大,在一阵激烈的破风声后,这里又恢复了平静。
四个人孤坐破庙之中,个个浑身带伤、筋疲力竭。
在他们身边,是十一具倒下的尸体,没一个人还有声息。
叶绽青死后,王野再攻肥油陈。不过他适才一招爆发,接着拼命紧攻,到头来也是状态不佳,终于没能把肥油陈一刀封喉。
肥油陈勉强招架几招,手软臂麻,心生畏惧,再不敢和王野单打独斗,窜入九名属下之中,以求庇护。
此后便是四人斗十人的大混战,一番厮杀,终究以王野和武当道士这边获胜为结果。
他们特意留了肥油陈做活口,询问到一系列来龙去脉。
肥油陈名气极大,但志气却早被消磨,他曾经也许是最好的杀手,武功比现在更高,胆魄也比现在更好,现在却成了胆小如鼠、动辄惊惧的胖子。
为了活命,他当然愿意拿出消息,问题在于如何保证。
王野搬出武当派的名头,立誓留肥油陈一条性命。武当派堂堂江湖上泰山北斗,极为注重脸面,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肥油陈听到这话,心里似乎安了根定海神针,立即口若悬河,将左冷禅、转轮王的一系列谋划道个清楚明白,却全没注意到成静三人的怪异脸色。
同样说出来的,还有叶绽青这个人物的来龙去脉。她用辟水剑法,又不为张人凤所知,事情透露着诡异。
果然,肥油陈说转轮王已经在怀疑细雨,正在培养她的接班人。
叶绽青心狠手辣,是个新婚之夜仅因为丈夫“不行”就刺死丈夫全家的人物。她杀人上的天真烂漫,令转轮王欣赏,这是天生的杀手。
同时,这代表着转轮王告诉细雨的消息全是假的,这是一场局。肥油陈这边既多了一个叶绽青,转轮王那边也定然多了人手。
不过关于这点,成静却十分自信,并不担心。岂止是他,三人都很相信他们的师兄。
“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师兄答应我们会送来飞鸽传书。”
成静对王野道:“飞鸽传书一到手,是福是祸便就皆知了。”
王野点了点头,反手一刀捅进肥油陈的大肚子里,肥油陈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又看向旁边的三位道士,伸手一指,颤颤巍巍道:“武、武当……”
“对不起,他们是武当的,可我不是武当中人啊。”
听了王野接下来这句话,他眼前一黑,意识模糊之际,这才明白适才三位道士的脸色为何如此怪异,但永远没有机会再说哪怕一个字了。
……
“痛快!”
王野从旁拿了一葫芦酒,仰头往喉咙里喝得好几口,都是粗野灌饮,酒水直往下巴、脖颈乃至赤裸上身流淌,豪迈洒脱。
他又从肥油陈等人身上,找到不少便于携带的金银珠宝、银子银票。
三个道士都是清心寡欲之人,不需要这些。又眼见他以一敌二,血战获胜,心中佩服不已,自然都愿意全部交付给他。
王野也不客气,他正是用钱时候。粗略计算下来,发现这银子加在一起,足有近两千两之多,使王野再无虑自己的修行用度。
除此之外,还有意外之喜。在叶绽青怀里,掏出一部《辟水剑法》秘籍。她半路出家,武功练得还不到家,自然随身携带这部秘籍。
武当山从来看不上这等玩意儿,也给王野笑纳了。
如此盘算下来,他娘的杀了坏人,既有钱拿,还有秘籍学。世上焉能有这种好事!
王野心情大好,酒水入口,只觉得清冽香甜,醇厚浓郁,极是爽利。再一把甩出去,葫芦半空旋转,一只手探出抓住,是成静。
“王兄弟,说来可笑,我们初见之时,贫道竟有带你一把的意思。现在看来,今日若没你在,我们三个怕要全军覆没。”
“武当固然传承有序,但山上也将我们保护得太好了一些。今日不跟着王兄见识见识,又怎能知道真正江湖的凶险?”
成静这个性情男儿,本来是一丝不苟、仙风道骨的道士,现在一番激战杀戮,发髻乱、衣襟开,身上的豪气也彻底激发出来。
他连饮好几口,壮怀激烈,哈哈大笑,将葫芦一甩,复又丢给成有。
成有跟着饮了几口,这才丢给成去。
但成去拿在手中,摇晃了一下,已是空无一物。他面色愠怒,立了功却没酒喝,直骂成有嫉妒他杀多一位杀手,暗使绊子。
成有冷笑一声,却说他欺软怕硬,明明王野、成静、自己三人共饮,专找自己麻烦。
两人因一口酒而闹出口角,逐渐发展,在破庙里又站起来,纠缠扭打,摔跌扯跤。
不见如何激烈凶猛,却都是武当柔和功夫,要和对方拼运劲,谁能把谁摔倒,就算得胜。
不过双方功夫精熟,花样巧妙,不断转换重心,有时候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半空,要被摔倒,结果手掌一撑,如跳舞般翻身而起。
王野和成静在一旁袖手旁观,同看这一幕孩子似玩闹,不禁莞尔。
成静感慨:“这两个臭小子,在武当山上,何尝有过这般行事?到底在武当山上规规矩矩的我们是真,亦或这里放浪形骸的我们是真?”
“是真是幻,一心而已。”王野道:“人生在世,无非一过须臾。大多数人是生存,我们却在活着,骄傲而无愧于心。”
“好一个骄傲而无愧于心。”
成静赞了一声:“真幻一心,救人杀人,也不过是一心而已。这两个臭小子,今天第一次杀人,就杀得这般痛快,原来他们心中却当是在救人咧。”
“在这世上,要救人就得杀人。”
“好一句救人就得杀人。多愿意与兄并行江湖,日夜得见。”
成静欢喜无比,畅想起来,“不知道王兄可否随我去见师兄,他见到王兄,定然是不胜欢喜,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共斗黑石,传为一段佳话……”
“那还是免了吧。”王野摇头摆手:“我还有那位董姑娘要照顾,哪能随你们东奔西走?等到我杀了田伯光,给她个安置,兴许有些机会。”
“这是贫道疏忽了。”成静这才想到董秋,讪笑一声,又不无遗憾道:“这么说来,今日一聚,却要分道扬镳了?”
“张道兄执掌黑白两道,肃清朝野,直面黑石,兹事体大。三位道兄跟随这般人物,自然有数不清的风流人物、精彩经历,何必惦记一个王野?”
王野哈哈笑道:“何况既在日月共照之下,怎么没有重逢的机会?待到他日再见,王某仍要看看道兄的一柄剑。”
成静一怔,也是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