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谷道长,真巧啊。在风雪山庄那会,我师父说还有笔账要跟你算呢。你倒好,说跑就跑。”
在外地竟然碰见熟人,怀驰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笑意,熟稔亲切地叙起旧来。
丁宴溪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怀驰的身上,离开这么久这人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看出来,怀驰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和怀驰朝夕相处的那些时日,即便怀驰看不见他,也能敏锐地察觉他的身位。
可现在,丁宴溪就这样站在怀驰面前。
怀驰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怀驰毫无所觉地跟道长聊天,聊了会天后便甩了甩背上的包裹,继续稳步向前走着。
丁宴溪呆呆地站在原地。
“人都快没影了,你还不追上去?”道长戏谑地打量他。
丁宴溪在喘息,他不知为何会突然呼吸困难,绝望的痛苦和悲伤侵蚀着他麻木的意识。
“我会耽误他的,我这般模样缠着他有什么意义。”
怀驰再度从墙上翻下来,他站在丁宴溪身后,咬牙切齿地喊道:
“丁宴溪,有没有意义,是凭你说了算吗?!”
丁宴溪艰难地扭转身体,他对上怀驰通红的双眼,感觉每一缕意识都在被人反反复复地切割,深深地疼。
“怀…怀驰。”
怀驰不再说话,他单手接过道长抛过来的至阴法器,按照先前看过的法术秘籍念叨咒文。
念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道长简直要被怀驰蠢笑,却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纯当看了个乐子笑嘻嘻地离开。
他离开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话,“欠你师父的账这便算还了,叫你师父消停点,年纪大了就好生歇着。”
怀驰应道:“多谢。谷道长你帮大忙了,我找道净僧人要这东西,他可一直不愿意给。”
道长离开后,怀驰便紧紧看向丁宴溪。
丁宴溪也看向怀驰。
怀驰双手捧着法器却又奈何不得丁宴溪,他把咒文记下却实在不会念,怎么念都不对,偏偏这玩意得靠念的。
怀驰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他倔强地蹲在墙角撇开视线不看丁宴溪,眉头快要拧成一股结。
丁宴溪刚挪动位置。
怀驰便急冲冲地喊:“你再走一个试试,我可准备撞墙了。”
“怀驰。我不走。”
丁宴溪飘过去用力将怀驰抱紧,他终于忍不住吻上怀驰干燥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舔舐湿润,“你别这样,是我不对。”
“我哪样了?”
怀驰不甘心地咬住下唇,积攒多日的委屈一下倾泄而出,“丁宴溪,我哪样了啊,我不就是喜欢你嘛。”
“我对你又不是什么怜悯,怜悯那种东西压根靠不住,我完全可以随时抽身而退。可老子特么的不是怜悯啊,我喜欢你啊,实在是不想让你离开。”
怀驰眼眸中含着伤恸,他揉了揉眼睛,艰难地扯出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活,难道为了我不行吗?还有你的家人也想要你活,你跟着我一起去看看天地,一起去远游吧。”
那双含泪的眼眸照透了丁宴溪漆黑的眼珠,他手足无措地抹去怀驰的眼泪,温声安抚着怀里颤抖的人,还有那颗摇摇欲坠的真心。
“怀驰,我想活。”
“我只剩下你了,你别哭了,我看着难过。”
“我想看着你平安顺遂地走过一生。”
……
丁宴溪越说越认真,“怀驰,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这般好,还辜负你。是我不对,我也同样喜欢你。”
听到这句喜欢,怀驰眨了眨眼睛,瞬间不难过了,他催促道:“那你还不快进去。”
丁宴溪揉了揉怀驰的脑袋,依言凝成一团魂,钻进了法器当中。
怀驰将东西揣进胸口,背着大大包裹快步离开。
丁宴溪听着怀驰剧烈的心跳声,他缓缓扯出笑容,心变得很安宁。
怀驰的包裹里全是骨灰盒,怀驰找不到丁宴溪的人,便循着丁宴溪生前的轨迹找他的尸体。
可惜那场混乱中死了太多人,全部扔去了乱葬岗,连丁宴溪自个都不知他的尸体在何处。
怀驰打听了很久才找到乱葬岗,凭着直觉和对丁宴溪身形的印象在那边找了一些尸骨。他把那些尸骨分门别类地烧成灰,正打算拿去安葬。
丁宴溪当时只顾着埋葬家人,却唯独落下了自己,怀驰本想着这是他能为丁宴溪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如果没有办法留下丁宴溪,怀驰只能将一切都归于命运。
如今看来,他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阿彦,你要不要一直跟着我?”
丁宴溪不再茫然,他的回答坚定不移。
“要跟着你。”
人活着,总要有所求。
鬼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