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松把他爹接来工作的城市,找最好的医院治疗,但是花费再多的钱也无法阻止病情的恶化。
他爹操劳辛苦了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段松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刚毕业那会,段松就被天天催婚,他爹希望他早点成家,别走他爹的老路,一把年纪才有孩子。
段松不敢透露自己的异常,他知道性取向跟大众不一样没什么错,但是他爹不知道,也无法理解。
段松无法用自己的见识和阅历来评判他爹的不对,他爹见识少没读过多少书,有点儿古板还封建思想,但他爹爱段松。
他爹受到所处的生活环境和从小到大的人生阅历的影响,导致无法接受这种性取向。
于这个老头子而言,同性恋这种事情简直惊世骇俗,大逆不道,违背祖宗。
段松没什么不对。
但他爹…也没什么不对。
一开始刚大学毕业的段松还能以工作搪塞,但二十四岁的段松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病床上越发消瘦的小老头,只能悲伤到落泪。
段松无法完成他爹的遗愿。
他早在青春期就发觉自己的异常,起初没当一回事,随着长大成人,见识过广阔的天地后,段松发现这个世界存在这样的性取向。
他无法对女孩产生喜欢的情绪,同样也无法对男生产生,因为他知道这不被允许。
经过治疗后,老头病情基本稳定,但医生跟他说,他爹最多还有半年可活。
段松的升职加薪早就因为频繁请假的缘故泡汤,他对工作的热爱也随着老头日益枯竭的生命力衰退。
于是段松辞职,带老头回了心心念念的秋禾县。
一回去就被张罗着找对象,面对他爹的逼迫,段松无可奈何,只好如实告知了他的性取向。
段松根本做不到在明知性取向的同时,去祸害一个女孩共度余生,他所接受的教育和骨子里的善良不允许他这么做。
明知希望渺茫,那一刻他想要得到解脱,渴望得到父亲的谅解。
只是,疼爱了段松二十多年的老头——收回了所有的爱。
段松已经有点儿记不清那些谩骂声,只记得那一个个刻骨铭心的、包裹着无数厌恶情绪的目光。
段松感觉自己被黑色漩涡给淹没。
直到彻底送走了老头,段松都觉得自己的世界是一片灰蒙蒙的。
他在麻木不仁中堕落,随着一个落后的小县城一同淹没,一同停留在过去。
段松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张惊艳绝伦的面容。
那天他看向灰暗的冬日天空,蹲在小区垃圾桶的附近做无意义的思考人生。
他看着坐在垃圾桶旁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纪卫寒,感觉低矮的云层和呼啸的寒风迟早会剥夺这人的生命。
纪卫寒挺大个,人好手好脚,高高瘦瘦的,就是脑子不好使,身上脏得看不清原本的肤色。
平日里见段松过来送吃的,纪卫寒只会用那双清澈的眼眸眼巴巴地看着,有时候还跟着。
但要是遇见别人,纪卫寒见了就躲,特别怕生。
段松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不害怕自己,反正在这一刻,他听见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于是段松心软了。
他将来路不明的人带回了家。
但他没想到,这个来路不明的人长得这么好看。
洗干净纪卫寒的那一刻,满地的脏污纳垢都像是对这个人的玷污和侮辱。
段松的手在空气中停顿了很久,最后轻轻落在纪卫寒的脸上,小心翼翼地擦去最后一点污浊。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就顺其自然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