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昏迷,再一次苏醒。期间被下达了多次病危通知书,但更多的病危通知书被藏匿起来了。也许这可以减少担心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无法得知情况。「克雷·诺曼,今天就是你回家的日子了,你有什么心情吗?还是说你有什么感受吗?」我没有什么感受,感觉自己很迷茫,很无助。
像是沉迷在了一个冰冷且漆黑的冰窖里面,或者是被冰冻的湖中。我感觉自己变了很多,情绪复杂到已经麻木了。我还记得医生说的话,有触碰玩具的现象立马回来做心理康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被波比抱着,她再三谢过医生,并亲昵地抚摸着我的头、亲吻着我的脸颊、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小屁屁。
“记得来做心理治疗,小家伙,这件事情对你的伤害可是很大的,到时候躯体化了可就不好治疗了。”
医生在两三句寒暄之后便匆匆离开,双手插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波比轻轻的抱住我,随后朝着停机坪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还在问我一些问题,比如梦的内容。这我自然是不想回答的,第一个是口头复述一遍会让我忘记这个梦的时间变长,第二个也会对波比产生心理伤害,所以我选择拒绝回答。
直至在舰船上星晨号卫星给小家伙们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完整的故事。星晨号卫星这个故事来自于一个空间,距离现在的时间节点非常遥远。并且星晨号卫星也是第一次承认,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我。我有些迷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推到重建了一遍,甚至是不堪入目了。
主角是我,一个凄惨了不知道多久的主角。无法在绝望中自我了却生命,终日被相思重疾缠绕的孩子,最终被不可抑制的并发症仓促的了结了生命。星晨号卫星说我在绝望之中走出了每一步都是沉重的,但不可否认是精彩的。它希望这一次,我同样作为主角,值得被爱,甚至可以治愈那相思重疾。
“人有终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这句诗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是正确的。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推翻这句话,作为为数不多的例子,或者是主角可以推翻这句话。现在重新给了你一份答卷,你能否写出你想要答案?我希望你可以在这份答卷的末尾,写上四个大字——相思可医。”相思可医……这个答案我记下了。
故事讲述完毕之后,波比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或许真的如故事那样,我为了她和巴塔付出了许多,哪怕赌上了一切。为数不多的真诚在故事中很可贵,但更多的是戏耍与欺骗。主角的光环只能保证主角暂时不会死亡,无法保证主角时刻都是光鲜亮丽、风光无限的。
舰船停靠在空间站中,我被轻轻拍打着小屁屁,波比说拍打小屁屁可以让宝宝感觉到放松,希望这么做也可以让我好受一些。但是在被拍打小屁屁十分钟左右后,波比也不得不把我放在摇篮之中,然后去给我泡奶。喝奶钱依旧需要被拍打小屁屁,喝完奶后波比就试探性的将玩具放在了摇篮里。
我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玩具不免有了一些其他的感受。仿佛又了一丝扭曲,像是沉浸在梵高眼中的星空里。我触碰了那些所谓的星辰,它们无序的排列着,形成了环环相扣的漩涡。当我触碰到那些漩涡时,那些漩涡又迅速散开。我有些不解,但是波比很快便把我抱在怀中,她貌似很开心。
她把我抱去,然后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小屁屁。随后带我上了舰船,我的朋友们也在舰船上等候多时了。星晨号卫星展开了护航,利用极短的时间抵达了守护者中心。航行过程中的风光很美,但是我不感兴趣。波比把我抱到了心理治疗室,我的朋友也被巴塔他们抱过来了,等了一会儿后,医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几乎所有顶尖的心理医师都站在这里了,他们脸上洋溢着自信,眼中充满着严肃。他们整齐的站成一排,然后看向我这个幼小的病人。病历什么的,他们几乎也都看过了。他们说这是为数不多的病例,算是比较棘手的。但他们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让我完成这次治疗,并且可以重新恢复精神。
“克雷·诺曼,这原本是训练用的设备,但现在我们将它改进了一下,它现在具有了心理康复功能。还是跟往常一样,你和你同伴的意识将会传输到里面,然后进行一些简单的心理康复活动,拿到评分勋章后意识传输将会终止。最后你相会回到现实生活中,你的康复也算是初步完成了。”
我和我的朋友们躺在了椅子上,随着一身提示音便进入了一个虚构的世界。初来乍到这个时间,我是茫然和不安的。朋友们都在四处探索,唯独艾洛留了下来,她一直在陪我聊天,试图开导我。当我始终提不起注意力来和她聊天。直至一个孩子抱着八音盒从我们身边跑过,艾洛看到后突然站了起来。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八音盒的音乐可以治愈人们的心灵,可以抚平心灵上的伤疤。那我就在这里给诺曼哼唱一首歌吧,希望诺曼可以早点好起来。”
艾洛轻声歌唱,环绕在她身边的音符变成了具象化的文字。那些文字漂浮在她的周围,形成了精炼的词语、简短的句子,以及一个动人的故事。随后化为滋润万物的春雨,如同火花闪烁一般凝聚在她胸口的空白勋章之上。她的歌声是多么的动人,如同八音盒化为了音符精灵轻声哼唱。
化茧成蝶,怀着童稚之心在夕阳的照射下追逐蝴蝶。在孩子的合唱回应中化为闪耀且温和的星星,她的哼唱是给全世界的祝福,孩子们的合唱的回应祝福的期待。那一片星星中留下了艾洛的勋章以及留言,她的勋章是一个孩子用手触碰星星,而她的留言是希望剩下的人完成对我的指引。
艾洛离开了引导工作,杰洛森开始对我展开引导工作。他在这个世界里折了一个刚刚萌发嫩芽的青树枝,将其编织成了一个充满生命力的王冠。他看着我,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后将这个王冠轻轻地放在了我的头上,并且给我我一个拥抱。这与我印象中杰洛森完全不同,莫非是婴化剂改变了他的性格?
“好啦,身为君王就不要愁眉苦脸的啦,多笑笑。你虽然面对的是是成千上万的子民,但说到底你的笑容还是展现给你自己的。与其展现哭脸让自己难受,倒不如多笑笑。”
我已经确认了,这与我印象中的杰洛森完全不同。在我的印象他虽然和莱文克一样活泼,但有时候总是会沉默寡言的。说话语气略带严肃,性格方面也更偏向于成熟,不会像莱文克那个活宝一样,随时随地都能表现出幽默。我看着他依旧展现出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而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些疲惫,提不起兴趣。
杰洛森的胸口瞬间凝结出了一团火花,之后火花定型在勋章之上,空白的勋章上出现了美妙的图案。随后白色的出口亮起,杰洛森完成测试,随后将会退出引导工作。五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四个人,但是没人在意。我的朋友依旧在对我进行引导,他们鼓励我走出阴影。但我只是望着杰洛森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们拉着我往前走,也对。人总要往前走的,不能停留不前,更不能后退。这是一条单向道,永远无法回头。即使回头了,也只是片刻、短暂且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之中。所以这个测试意义究竟是什么?究竟是让我在同伴的引导下走出阴影,还是让我看着同伴一个个离去,让我重新没入孤独的深渊。
我知道他们不可能一直陪着我完成测试的,要么他们单独完成测试,以个体的形式退出。要么我在他们完成测试之前而完成测试,所有人都不必遭受折磨,我们可以以集体的形式退出测试。我当我故意放慢步调之后,我看到的,只有我自己在灯光下孤独的影子。同伴的影子如同摇曳的烛火一样,随时可能熄灭。
话说回来,究竟是我过于悲观导致我自己觉得时间流速太快了,还是他们对我的引导工作真的就只有那么一瞬。不过从剩下的朋友口中我得到了大致的答案,已经过去8小时了。也就是说在这8小时之中,每过四个小时就有一位朋友完成了引导工作。看来是我的悲观意识,导致我觉得时间流速变快了。
我继续向前走着,和朋友们一起向前走着。疲惫感越来越深,像是刚游完泳一样,在即将离开游泳池的时候,身体的沉重是最大的。或许我就是在悲观这个巨大的泳池里的唯一游泳者,很想离开这个游泳池,但我无法支撑自己离开泳池的身体重量,即使抓到梯子也很快会再次跌落回泳池中。
“我的勋章……有火花,这是萤火虫吗?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看来我的任务完成了。克雷·诺曼,记得多笑笑呀。我知道那个梦境对你的打击很大,但你要记得多笑笑。我真的有很多嘱咐想对你说,但是我觉得太累了,也许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米娜……当我抬起头时,她站在聚光灯下,不知道是哪来的聚光灯灯光……
她在白光之中消失,四个人的队伍剩三个。多笑笑,真的可以好起来吗?米娜离开时我特意看了一下手表,她离开时,我们到这个世界之中刚好满15个小时。我感觉我的身体愈发的沉重,可能我再也不起来了吧。也许治疗不及时,对我而言就是出现躯体化。可是我早已因为相思重疾出现的躯体化,只不过这段时间稍微好一点……
剩下的两个朋友,也是在想方设法逗我开心。但我就是笑不起来……虽然说是该多笑笑,但是我……突然出现了耳鸣,又让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徐江用试管表演了烟花秀之后,他的勋章也开始凝结出了火花。他的周围有火花笼罩,这也意味着徐江的引导工作也即将结束了……
“烟花可以使人心情愉悦,希望你也可以尽快恢复起来。到时候的心情也可以像烟火一样灿烂,多笑笑,总会好的。”
又是同样的结尾……多笑笑……现在只剩下了莱文克这一个活宝,他总是可以在下一个转弯口给我一个惊喜。我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回应他。但他说这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能感受到这一点。在莱文克给了我一个拥抱之后,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我以为下一他的身影也会转瞬即逝,但是没有。
就这样又度过了一小段时间,我路过了一面签名墙,上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活下去的最大动力的是什么。我思考片刻,于是拿起一旁的彩色水笔,每写下一个笔画,就换一个颜色。这个过程费时费力,但我最终写下了一句彩色的答案——“我幻想有人爱我”,并在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个答案具有不一样的色彩,但是这句话我都会觉得窒息。
因为得不到爱,所以我小时候只能干一些暴力的事情来麻痹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看不到未来,感受到的也只有窒息和压抑。我在我的意识中根本动不了,能做的只有不停的挣扎以及喘息。在看不到未来的世界里,仿佛一切的事情都失去了意义,做一切都是无用功,根本无法将自身抽离枷锁。
一个没有人爱的孩子,一直在渴望被爱。然后一直失望,一直期盼,多次循环。当这个孩子不期望自己被爱的时候,他会不会变得麻木?仔细一想我好像确实如此过,短暂的时间里,在哪个令人窒息的贫民窟之中,我确实不会幻想有人爱我。自从当上守护者之后,冥冥之中我觉得那些小家伙们又点燃了这份希望。
随后就是国理让我服用婴化剂,在接下来就是泛灵者计划的启动。我记得自己还是可以幻想这件事情的,但是一直以来的独来独往,又让我忽略了自己这几个月其实一直在被爱着。也许是方式的不同,让我觉得这份爱很淡,淡到被我忽略了。我一直明白,波比之所以会在我犯错之后轻轻拍打我的小屁屁,是因为她担心我。
她原本只是一个快乐的孩子,只是我的变化让她成为了一位不太成熟的母亲。或许她之前就有过照顾托儿所里面的孩子的经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出错、不会慌乱。也许她的包容的心理会使她看起来更稳定,但这些并不是阅历丰富的表现。我是时候该思考这些问题了,或许这一切真的如国理所说,巴塔和波比会以父母的身份照顾我,直到永远。
莱文克还是一样在逗我开心,甚至开始模仿生命化小熊的举动,直到真的像一个小熊一般。会主动来抱我,还会主动蹭我的脸颊。发出可爱的声音,做可爱的动作。知道在下一个路口,他再次抱住我,眼中的开心逐渐展露出了焦虑,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开心。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我的意识反馈影响了他。
“开心起来吧,笑出来吧,要哭就抱着我哭吧。”
我推开了莱文克,有些恼火和不解。但莱文克却在一旁傻笑,他的胸口显然出现了一块徽章。上面的火花凝结成了小熊的模样,这代表他善解人意,并且很擅长安慰人。但这令我更恼火了……我将他拎起,随后走向意识数据返回的出口,一脚踹在他的小屁屁上,将他踹了出去。看着他消失在出口的白光,我心中有了一丝解气,但更多的是失落。
“为什么,为什么始终没有人可以理解我,难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吗?”
我反复的问自己,但始终没有一个答案。同伴们相继离去,只留下了我一个人。或许这样不是什么坏事,这或许挺符合我独来独往的性格的。是福是祸,只有我清楚。这里的也挺好的,虽然过程的无聊了一点,但还能接受。灯光照出了我那孤独的身影,随着时间的变的越来越深,让人窒息。
就让我沉默下去吧,就让我沉入这场盛大的梦境之中,令人绝望的困境。水中的悲观主义再次向枷锁一般把我固定住,我试图挣扎却分不清楚水面的方向。四周都是黑暗的炉头,无边无尽的牢笼,无论我从哪一面挣扎,好像都是徒劳的。我幻想有人爱我,但这一刻的枷锁却打破了我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