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的装饰风格十分简单且单一。古朴的淡蓝色,金光色的内页。书籍得每一页都被细腻的线或线圈穿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书脊。插图基本没有,露娜耐心阅读十五分钟,发现书中用了一些出格的词强调月兽的巨大体形时刻能碾碎渺小的夜之子,并且把遗迹行者概括为贪吃、善于调戏雄性夜之子的浪荡女神:
据书中记录,遗迹行者总喜欢趁夜色潜入夜之子村庄,化作一只白狼钻入养牲畜的大棚里去偷牲畜。白狼用牙咬断羊啊,猪啊的脖子。隔天夜之子惊闻牲畜遭袭击,再来查看的时候只能发现场地中留下一条凝固的血液之径。再翻几页,书中着重描写一个个夜之子勇士怎么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尤其是与夜之子用冷兵器围杀提瑞克的场景。
话说回来,自打黑晶王领灰烬军团踏平月球阳面,露娜才意识到地下矿是强化武装力量的唯一途径。那个时代,夜之子开始对兵器萌生兴趣。露娜还碰巧在书中插图中,见证那个时代广为使用的紫皮长矛。因为长矛尖刺采用地底最坚固的紫晶石打造,并且遗迹行者在将领的枪上附魔,可以使其触碰到敌军身体上时,发出绚丽的紫色荧光,用于迷惑对手。长矛还可以从中进行拆卸,分解为左右蹄短柄刀,用于与敌军进行近身格斗。
“不行,角色没亮点,故事太平淡了。”
露娜有些累,便扶着腰慢盘腿坐在地上。猫咪也待在她怀里,用小爪子去扒露娜的脸。
“给,草莓味牛奶,以前你演过戏吗?”
露娜抬起头来,紫罗兰穿一身赤黄色花纹长裙,坐在小凳子上给露娜递喝的。
“没有,我只会演我自己。”
“遗迹行者就是你自己。借此机会,你可以告诉夜之子,真正的遗迹行者是无欲无求者。”
露娜鼻子一酸,用魔法合上那本书,再从第二层书柜中再取出来一本《林中隐士集》,“谁都做不到无欲无求,即使做到能怎么着?我连身边的亲眷都保护不了。”
“这不是你的错。咱们终归是遵纪守法好市民,逾越雷池的事。一旦谁做了就跑不了。”
露娜小口吮吸草莓牛奶。渐层猫伸舌头凑到瓶口去舔,被露娜挥蹄阻拦。这本书和上一本一样,封皮和扉页朴实无华,用蚂蚁般大小的字体记载一些骁勇善战之马在森林之中的见闻。其实露娜自己懒得再去饰演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大英雄获得的名誉这等身外之物露娜才不在乎。大英雄肯定受民众爱戴,但这样的戏,夜之子看不下去。
露娜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牛奶,打开杯盖,放猫咪自己喝剩下的。露娜继续翻阅图书:书中记载主角生于黑暗时代,有点本领,体能说得过去。听闻遗迹行者活跃于翡翠森林处,便和几个向往和平的朋友结伴去那里练习武艺。等他们学有所成,一回家就把在森林的所见所闻,利用晚膳的间隙和村民们讲。当然,那时候夜之子普遍都不信。谁都没亲自去月球魔驹奥特利所在的森林里去玩。书中还记载,月球魔驹以及当地中小型动物可以听懂小马的语言,还会心甘情愿的听擅武者的话。
“紫罗兰,纽崔她回家了吗?她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英雄?我那么努力去帮她,心里还是比较舒服的。”
“纽崔啊,她挺好的。新来的夜骐校长从草莓教授这边了解到纽崔的情况,帮她免费申请一间宿舍,她读研的学费也免除了。”
“那挺好,我没准能见到她。演戏,我感觉演员都凑不齐。谁愿意过来当配角演军团成员呢?而且这些故事都太平淡,剧本若没跌宕起伏的转折点,夜骐不会爱看的。”
露娜待在长凳,桌子,还有书架之中。她有些寂寞,因为她所喜欢的事情总得不到朋友的关注。讲实话,露娜蛮喜欢遗迹行者联合夜之子打仗的故事,但要拍出来就成了歌颂自己的无脑宣传片。当时夜之子的武器全部由自己帮忙精炼升级的。他们立下的赫赫战功,完全是托露娜这个遗迹行者的福气。第二点,自己帮夜之子赢得战斗的胜利,生活并未发生改变。她还是那个弯着腰,躲在群众里头为打赢仗的夜之子鼓掌的马。在当时那种情况,遗迹行者不能以小马形态贸然出现在夜之子视线中。因此,她就不可能被当作英雄歌颂,让大多数夜之子铭记和她有关的事迹。
“没事的,我和我的朋友也参与本次活动。那个时代,夜之子不想那么多。只要有本事,能保卫家园,他就是英雄。我倒觉得这次演剧本,对你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露娜瞪大双眼,“照这么说,我当了无数次英雄,下场反而和恶魔无差别。”
图书馆还没有开灯,露娜借着下午照进房间的阳光读书。她帮穷苦小马鸣不平,姐姐视而不见;她帮年幼的落雪驱散心中阴霾,长达十年。在这十年之间,露娜支持她锲而不舍地雕刻雪花。然而,没有谁关心过自己,都去关注年幼的落雪;来到月球以后,她努力帮午夜家的夜骐把持王位,不管自己的名誉如何。因为她早已知道答案了。现在的她,希望外面的风能嚎叫得再狂暴一些,最好让屋内昏暗的光线彻底变成一片漆黑。有学生吵起来,让图书馆彻彻底底变得喧嚣起来。因为她一辈子都得不到一名英雄配有的关注了!
“露娜!你没事吧?你头上怎么冒这么多汗?”
紫罗兰及时把露娜的意识拉了回来。或者说,是猫叫声把露娜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我没事。咱就是说,观众还有那么喜欢看英雄打赢仗吗?”
紫罗兰想了一下,从书柜上挑出一本书,递给露娜后说道:
“不一定,你可以把当时发生的真实情况演出来,你觉得遗迹行者是正义守护者,那就勇敢去演出来。现在夜之子误解了你,你告诉他们,自己是善良的,镰刀用来扞卫国土的”
“可绝大多数小马愿意相信新闻,我那样辩解都没用。哎,真烦!”
“英雄自己有一套正义法则,总有一部分家伙不理解。对,把剧本重点聚焦于一个英雄的成长经历上,这情节发展瞬间变得有意思得多。咱再加几个配角当旁观者。”
露娜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故事配角最好选择几个爱慕对象,和他的情敌。我可以安排这些角色去互动,大英雄面对不同对象交谈,表达内容的角度可以截然不同。对,这样演戏有意思多了。稍微再改一下。这个爱慕对象就是遗迹行者,她先助英雄修炼成功,再偶尔现身帮他击退敌军。理解英雄保卫国家不易,来个以身殉情。”
“遗迹行者不传教吗?英雄也是有信仰的。”
露娜坚决地摇了摇头,“我看实在没啥必要。而且真实情况是,月神艾露尼就因为缺乏敬畏自然的信徒,而消失在众马视野中的。第二点,我替她传教,只能靠嘴。”
“怪不得难度大,没夜之子愿意入教了。”
紫罗兰眨动双眼,“和你一块来的那个女孩,她是你朋友?”
“对,我想让她饰演故事主角。”
“但相关神话故事里没有女英雄。我可以请格莱斯帮忙演男主。”
“等一下,我读一下这本书。”
露娜指的是紫罗兰刚刚递给她那一本。夺牛记,好一个与众不同的标题。露娜忽然觉得在一小时内读完一本五百多页的书并做到完整概括书中内容颇有难度。她想了真视之眼,可以看透事物本质的马国宝物。紫罗兰恰好从露娜身旁走开,去书架侧面小声接听一个电话。
露娜就趁这一会工夫,把纯白无瑕的真视之眼拿出,并对准书本正文第一眼,闭上眼等待某种奇迹发生。一道绚丽光芒由宝石原点向外散发而出:一缕缕洁白之光像天使抛洒凡间的圣光,向正上方天花板上,一处正在旋转的电风扇汇去。露娜忽然发现,书页的字全部消失了。她继续往后面翻阅,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传奇英雄梅特·奥拉(Meteor Aura)出生在阿尔斯特这个不起眼的穷乡僻壤。他从小便展现出过马的体能,且十分喜欢找邻居家的小孩搏斗。某一天,英雄十岁的时候单独杀死了守卫养的凶狗。为了赔罪,传奇英雄改用守卫的姓,索罗(Soul)索罗·奥拉承诺会做守卫的徒弟,用十年时间换他的安全。”
露娜立刻懂了:真视之眼反而能让读者一眼看出文章主要内容。这不就相当于一个辅助工具,可以拿来概括文章的主要结构,以及中心思想吗?况且,这个主角经历不一般。露娜再翻几页。真视之眼告诉她,传奇英雄十五岁入当地守卫军,十六岁喜欢上守卫军头领的公主、双方私下相处融洽,无奈被女孩的父亲拒绝。
露娜仰起头来,传奇英雄索罗·奥拉(Soul Aura)的命运和自己十分相似。但是她也发现,图书馆不知何时消失了。她正站在湿润的草地上发呆。那电风扇慢慢停下来,湛蓝色的野花夹带野草迅速裹住了电风扇。然后便是苔藓死死缠绕住四片扇叶。书架消失了,学生们也都消失不见。露娜能闻到潮湿的泥土和花草的清香。她坐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冻得直发抖。原来书架的位置替换成一簇堆在一起,长短不一的木柴。熊熊大火持续不断地燃烧着。露娜不知何时多披上一件厚厚的黑色丝绒袍子,金色钢珠由一根铁丝线镶嵌成一串,依附在黑袍边缘处。林中寂静无比,由矮树丛覆盖的山岭高坡之上,传来吟诵诗歌的声音。
只剩下那本书。摊开的书页上浮现出这样一串字:
月神艾露尼曾爱过我们伟大的传奇英雄,也品尝过求爱失败的滋味。
露娜听到沉重地蹄步声,她从岩石上缓慢站起来。环顾四周,刚才窝在怀里的渐层猫也不见踪影。她瞥见南边有一条蜿蜒山路可以走出茂密的森林,通向一个较为开阔的平地。因为,暗影之境正平铺在小路中间,指引露娜往尽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