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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宽敞明亮，最里面横着放着一张小床，床的旁边放着矮几，矮几置着茶壶茶杯，四周放着竹席坐垫。
与平常坐过的马车不同，明珠想，这大概就是“长途马车”吧，从隽州到京城，快马加鞭，日夜赶路，大概需要五天时间。
苏昱身体不好，连快马都不能骑，估摸着在路上得走一个月，故此，准备十分充分。
该考虑到的都考虑到了，包括沿途路上解闷的书本，都准备了一大摞。
此时，苏昱与翊轩正在话别，见明珠进来，瞪大着眼睛，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苏昱说：“你傻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啊。”
明珠便收回自己的视线，靠着矮几在苏昱的右下手坐下。
苏昱问翊轩：“姝姐姐的病很严重吗？怎么都没有来送我们？”
本想着玉姝与明珠之间，肯定有一场凄凄惨惨的分离，就好像上一次，明珠去方庄一样，玉姝送了一程又一程，好像怎么送也送不完是似的，谁知道这次玉姝干脆没送？
苏昱又想着，明珠走了，玉姝心中肯定很难受，加上她又病下了，不知会不会让她的病越发严重。
苏昱心中担心起来，同时也感觉很歉疚。
“说是长姐梦见了祖母，说她老人家在地府生活得不好，明珠去祠堂祭拜，又巧遇
了青瓦断裂，父亲也很忧虑，正想着找人来为祖母做场法事，许做过法事之后，长姐的病就不治而愈了。”
翊轩瞧向明珠道：“这事儿，明珠应该最为清楚的啊。”
明珠盘腿坐在竹席坐垫上，欠了欠身子。
“小姐没什么大碍的，不过是有点伤风，想必很快就会好。”
翊轩虽然还不太懂得察言观色，但也不难听出明珠这口吻里的寡淡情绪。
猜想该是玉姝没来送他们，明珠可能是心中不高兴了，他便替玉姝解释说：“长姐可能是害怕自己舍不得，故此，没来送。”
苏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珠可不是能安静的主，平素说话不都手舞足蹈的？
他打量了她一眼，心中疑虑着，明珠突然改变主意，答应跟他一起去京城，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他见明珠心情一直不太好，也不好问她。
她不是那种藏得住话的人，若是想说，早就说出口了，不会等着他来问的。
“怪我不好，明珠是姝姐姐的左膀右臂，我却偏偏要把她带走，我真是不好。”
苏昱满是歉意，明珠瞧了他一眼，“那我回去了。”
苏昱不由一慌，忙着拉了一下明珠的手，“你说好的走，哪能这么快就反悔的？”
“我看你那么愧疚的样子。”明珠扯了扯唇线，“我实在不忍心。”
她说这话倒是没什么情绪了，不喜不悲，却又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让人难以猜测。
苏昱真怕还未走远，她跳下马车就跑回去了，干脆不再提玉姝的事儿，与翊轩讨论起翊安的事情来。
转眼，翊安也离家三个多月了。
“上个月来过一封信，说是在凉州那边安顿下来了，信上说的话，都是让大家放心的话，然后便是给大家问好。”
翊轩说：“童军营分了好几个地区，大哥被分到环境最苦的地方，父亲也很担心，想着托人照顾一二，可是，找来找去，凉州那边竟然没有可以帮衬的人。”
苏昱听着点了点头，“你让林叔叔不要着急，人脉都是走出来的。”
苏昱想着让父亲帮忙打点，应该问题不大，只是，目前，他还没有十
足的把握，故此没多话。
明珠对于他们的谈话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
她取了本书翻了翻，文言文读起来也不顺畅，没多久，就失去了兴趣，干脆放下了。
苏昱与翊轩又决定下盘棋，明珠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儿，看不懂，也觉得没意思，苏昱便说：“要不，你睡一会儿？”
明珠实在是找不到事儿做的，只是，她又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因为无法忘怀在祠堂里繁发生的那一幕。
那块乏旧的天青色娟帕就那么从天而降，好似命中注定一般。
她仰头望去，瓦裂的地方，一束明亮的阳光射入，那丝巾好似都透明了，那上面的字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明珠好奇的捡起来看，却不料是玉姝的笔迹，上面写着：
请罪书
祖母大人在上，不孝孙女玉姝请罪
金陵大舅薨逝，犹如天崩地裂，王氏爵位断承，衰败之势难免，表兄守孝三年，婚事唯恐不定，卫氏多次寻衅，实在无力招架，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卫氏恨我与明珠，若知藕香亭内有男人之物，必定搜查，明珠为护我名声，必定会为我承担，任由卫氏发落。
我深知，明珠表面温懦，内心刚烈，必定以死破局。
届时，卫氏逼迫奴仆致死，再无贤良可言，加之姨娘们，推波助澜，必定失势，我再无后顾之忧。
明珠本是祖母一手调教，来为我保航护驾之人，今我以明珠一命，换卫氏不贤之名，她为护主而死，亦死得其所。
不能完成祖母遗命，与明珠守望相助，疾病相扶，玉姝有愧，请祖母大人原谅。
上面写着的日期，恰好是玉姝离开隽州，去金陵奔丧的前一日。
明珠拿着那娟帕，双手不由发抖起来，虽说她对繁体字还不能认全，可是，这上面的字，却恰好都是她认识的。
虽说文言文断句，也是个难题，可她反复读了好几遍，逐字逐句的研究，并没有研究出第二种意思来。
以明珠一命，换卫氏不贤之名？
她为护主而死，亦死得其所？
顿时，明珠无比的惊愕与凄然，她的心好似在滴血，却不知是为原主，还是为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