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六路时安名下最大的一个画廊被租了出去举办为期一个月的画展。
听说是一个什么年轻的归国画家特意出了高价租下画廊,就是为了更好的展示自己这么多年呕心沥血创造的作品。
对此,路时安自然是高兴的,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
那么原本画廊里面收藏的各式各样的画作,就需要请专人将其收取下来,清点好数目,然后放到仓库,还要避免受潮,防火。
路时安到现在为止,还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见识过举办画展是什么样子的。
在他的印象里,办画展就像是门店剪彩一样,提前放出消息,然后吸引一大批顾客(参观者)前往,不管有没有人真正能购物(欣赏),门店(画家)的名气就算是打出去了。
路时安想起当年,他还年轻的时候,也是画过不少画的,只是在孤儿院的时候,一把大火将其烧的一干二净。
这么些年来,路时安在自己的廉租房里,也不过是画过三四幅作品。
不对,加上安家随手画的那一幅,应该算是五幅画。
画廊的代理负责人李淑华给路时发了一封邀请函。
Handy Li:路先生,周六莫蒂画廊的画展您有兴趣参加吗?作为画廊的新负责人,您还一次都没有来视察过。
鹿:周六吗?其实,我还挺想去看看的。
Handy Li:简先生嘱咐我一定要邀请您参加他的画展。
鹿:简先生?举办画展的归国画家?
Handy Li:对的,就是他。他的本名叫做简祺姝,英文名叫做David。
鹿: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比如什么开业礼之类的?
Handy Li:开业礼?哈哈,不需要的,我们会为您提前准备好礼品,您只需要过来捧场就好了。对了,邀请函会在明天送到你们学校。
鹿:OK。到时候有时间我就过来。
简祺姝?
这个名字好女性化啊……
还有点儿耳熟。
路时安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哪里呢?
“吱呀——”
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路时安正趴在床上,玩手机。
他头也没抬:“回来了?”
“嗯。”
一声死气沉沉的“嗯”。
路时安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声音不像是司槿年那家伙的。
他猛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周落星,你回来了!”
“回来了。”
周落星神色恹恹,看起来一脸的疲倦。
“你请假了好长时间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嗯,最近家里出了点儿事儿。”
周落星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副眉头舒展不开的样子。
“那事情处理好了吗?”
路时安秉持着关心室友的原则,多问了句。
“差不多了。”
“那就好。”
路时安看周落星的表情不像是开学那般有活力,想着可能是因为家里确实出现了一些变故,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去问别人的家事。
第一是问得太多不太好,第二就是路时安不太会说话,万一给周落星问生气了,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路时安就安安静静的刷着微博。
周落星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沉默的清理自己放在宿舍里的东西,上面许多都落了灰尘。
“小鹿,我给你消息你怎么不回我?我给你带了百媚鸡,学校食堂里面的也就数这家的鸡做的不错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说的就是司槿年。
他刚关上门,一转身差点儿就碰到个人。
“你是?”
周落星正拿着盆子一脸诧异的望向手上提着一兜子饭的司槿年,他怀里的盆子里面装着一些落了灰尘的床单被罩,刚才他费了老大劲才拆下来的。
“你好,你是一号床的?”
“嗯,周落星。”
“我是……”
司槿年面无表情的也打算介绍自己,却被周落星打断。
“我知道,司槿年对吗?”
“啊?你知道我啊。”
司槿年露出一抹笑容,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有幸随家父见过,您可是帝都太……”
周落星被司槿年打断。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要去洗衣服吗?”
司槿年似乎是故意打断周落星的话一般,他侧过身与周落星擦着过去,将手中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到路时安的桌子上。
路时安从床上探出头来:“帝都太什么?周落星,你还没说完呢!”
“没什么,我想说的是帝都太繁华了。”
周落星摇了摇头,他听出了司槿年的言外之意,大概就是不要将他的身份给暴露出来。
他似乎并不想让路时安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他堂堂帝都太子爷想要什么没有?
只要他开口,有的是人上赶着巴结他。
他怎么会不想让路时安晓得呢?
司槿年又为什么要给路时安这家伙带饭?
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周落星不禁有些烦躁。
如果他知道这个宿舍里面另一个舍友是司槿年的话,他或许就不会听他爹的话请了那么长假,回家去伺候老头子了。
相比较于讨好老头子,他更想跟司槿年交好。
老头子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那么多年,性情古怪的要命,根本就难以接近。
他不管做什么事情,在老头子那里都是错误的,甚至总是拿他跟一个陌生人相比较。
老头子嘴里的臭小子,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周落星捏着盆子的手收紧。
他堂堂周家大少爷,现在竟然沦落到要自己洗衣服的地步,都怪老头子……
“怎么还不起来?饭都拿到寝室了,莫不是你还想让我亲自喂你吃?”
司槿年见周落星终于出去了,脸上才终于扬起一抹真诚的笑意,他拉开路时安的床帘,看向床上懒洋洋的家伙。
“知道啦知道啦。我可不要你喂我吃,我又不是没长手。”
路时安灭了手机,从床上爬了起来。
司槿年将打包的饭菜打开,宿舍里飘荡着一股子花椒的香气。
“百媚鸡!百媚鸡!我来了!”
“去洗了手再吃,你刚玩儿了手机,上面都是细菌。”
“好吧。”
路时安撇撇嘴,很听话的去洗了手。
他坐在桌子前夹了一块儿白嫩爽口的鸡肉塞进嘴里,香甜嫩滑还带着刺激味蕾的麻椒味儿,好吃!
“你跟周落星认识吗?我怎么感觉你俩很熟的样子。”
“很熟吗?我其实没见过他。”
“那他怎么认识你?”
“大概是跟着家里大人参加什么活动的时候,被他碰到过吧。”
“这样啊!”路时安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他刚才说你可是帝都太什么的。你不会是帝都太子爷吧?”
“他说你就信了?”
“不信……”路时安摇了摇头:“帝都太子爷也未免有点儿太亲民了吧?这个时候的你不应该是带着我吃香喝辣,顿顿鲍鱼龙虾吗?”
路时安说话的时候眸子闪了闪。
他也不可能直接告诉司槿年:信!我信!
毕竟我是重生的!
司槿年哪怕不是帝都太子爷,他的身份也绝对不一般。
上辈路时安作为一个孤魂野鬼飘荡在安思淼的身边,可是见识过他与司槿年的婚礼的,那婚礼现场堪比王公贵族的宫殿,豪华的无与伦比,墙上镶嵌着无数的红色水晶,屋顶挂满了红色丝绸,散落着漫天花瓣,周围布满了火红的花……
路时安记不得那是什么花了,只记得现场诡异又好看,这绝对不只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可惜,路时安还没亲眼见证他们两个结婚,就重生回来了。
“我不是帝都太子爷,不也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虽然不是鲍鱼龙虾,但是百媚鸡管够。”
“……”路时安无语凝噎:“还是算了吧,大学食堂里面最多的就是鸡,这玩意儿吃多了也腻得慌,在吃下去我就要去做鸡了。”
“那倒不至于,周六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周六不太行,我有事儿。”
“是吗?”
“嗯呐。”
路时安低头狂塞几口米饭。
鲍鱼龙虾看来我跟你们有缘无分了……
我要去参加那个画展。
一周过得很快,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宿舍里面多了个人。
周落星变得很奇怪。
之前开学的时候,他对待路时安还挺热情的,军训这段时间他请了假,性格也变了很多。
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盯着路时安发呆,路时安跟他说话他也爱搭不理的。
但是,周落星会主动跟司槿年攀谈,不过司槿年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
整个宿舍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当然,有了周落星的存在,司槿年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爬路时安的床。
毕竟,被第三个人看见了,多少有点儿让人不好意思。
司槿年无所谓,但是路时安要脸啊!
他一个黄花大闺男,每天晚上被人爬床,说出去可丢死人了,他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周六一大清早,路时安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他今天穿的格外青春洋溢,白色衬衫配上休闲领带,穿了条铅笔纹路的背带裤,脚踩一双清新小白鞋,头上还特意戴了个田字纹的贝雷帽。
他这一身,谁看了不说一句好他爹文艺!
背上了自己的电脑包,路时安打开导航,随手扫了一辆电动车就准备出发。
今天天气格外清凉,路时安开着电瓶车,都觉得风吹的有些凉快。
画廊就在市区的中心,最繁华的位置。
这里距离锦绣城也只隔了两条街。
路时安看向那栋独具一格的建筑,不由得赞叹一声。
别人的画廊除了大玻璃就是大白墙。
莫蒂画廊真的是将色彩运用到了极致,仅仅是看着外表,都能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莫蒂画廊并不是一个常规的建筑物,它更像是一处打卡的景点,在大门口,有一棵歪脖子树,那棵树是心形的,现在上面还隐隐约约能看到嫩黄色的花苞。
往里面走一段路,是用大理石与鹅卵石铺成的人行道,一直蔓延到正大门。
画廊一共有四层,每一层的造型都格外独特,层层叠叠,墙壁上面还长满了各色各样的植被,蕨类,小花,青草,甚至还有一些树的枝丫从里面蔓延出来。
在植被的旁边,相应的画着画作,有探出头的小老鼠,捉了虫子的小鸟,倒挂在树上的猫头鹰,还有……
童真而又不失生活气息。
路时安只觉得眼前一亮,他早就应该来看看这属于自己的画廊了。
路时安将手上的请柬交给了门口的一个穿着制服的女生,她打开请柬看了一眼,立马就带着路时安走了特别通道。
其他的参观者还在排队刷着身份证,看着他们两个进去只觉得好生奇怪。
“他怎么能直接进去?”
“我们都是来参观David的画作的,凭什么他先进去?我们却要排那么长时间?”
“这算不算插队啊?他能插队,我们是不是也不用排队了。”
“那小伙子看着挺年轻的……怎么一点儿也不遵守规则?”
“我们可是花了钱的,这样是不是不公平?”
“都出大太阳了,我等了大半个小时,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去了?”
“不行,我要投诉,你们安检员怎么做事的?”
“……”
“都安静一下。”安检员拿着麦克风大声的喊了一声:“他是我们的老板,画廊的所有者,自然能直接进去。”
“如果你们有任何不满意,可以直接去投诉,或者找我们老板直接说。又或者,您如果有能力就向我们老板买下这个画廊,您也可以跟他一样随意进出。”
安检员将麦克风放了下来,继续替人刷卡。
“……”刚刚还不满的人群,立马就噤了声。
莫蒂画廊,帝都最大的画廊。
寸土寸金,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手的。
路时安跟着那个女生走到了一楼的贵宾室。
“老板,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会儿Handy姐就过来了。”
女生替路时安沏了茶,是纯正的雨前豫毛峰,入口清甜,回甘,口腔里满是茶叶的清香。
路时安品着茶,看着室内的画。
这场画展里面的展品都是以油画,水彩画,还有铅笔画为主。
路时安画的最多的是水墨画。
所以,在看到这些色彩各异的画作时,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亮又一亮。
他看不懂,只觉得好看是好看,好像缺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周大爷跟路时安说过:“画呢,要用心去画。不要一味的想着怎么画的好,而是要将心中所想画出来。每一幅画,都代表着每一次落笔的不同心境。有时候那一笔是高兴的,下一笔也有可能是悲伤的,继而也有可能是哀怨的……真正喜欢画画的人,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画好不好,而只在乎自己到底想要表达出来什么感情。”
路时安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幅画,
向日葵的用色十分大胆,一整片向日葵都是向着阳光肆意生长,唯有角落里面的一株,低着头不说,还面背着太阳。
这株向日葵,像是很害怕阳光一般。
它想逃避……
路时安感觉这幅画很别扭很怪异。
他在房间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李淑华还没有过来,他就想着出去走走。
毕竟是来参观画展的,这屋子里的画已经被他看了个遍,他已经不能满足于只看这一部分了。
路时安刚出门,就看到一群人涌进来。
他被人潮挤到了一个角落。
“David这幅画,应该是想描述自己当时内心的孤独吧。”
“Kate老师怎么会有如此见解?”
“你看,这幅画整体构图,David老师依旧用了暗色调的颜料,整片天空都是灰色的,画出来的云层也是灰色调,尽管这里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一束光照射下来,却依旧无法突破云层。还有,你看这里局部有雨滴,也能体现出David画这幅画的时候,渴望驱散阴霾。那个时候的David一定是很绝望哀伤的。”
“Kate老师你说的真不错,不愧是周老的关门弟子,就是厉害!”
“Kate老师十几岁的时候就获得过华国青少年创作大赛的冠军,他的天分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就无法比拟的。”
“K老师准备什么时候也开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展?”
“画展这件事情一直都有准备,只是还没定下来什么时候举办。”
“到时候,K老师也会在莫蒂画廊举办吗?”
“有幸能与David老师在同一个画廊办画展,这是我这辈子的梦想之一,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
“K老师真是太谦虚了,作为豪门贵子,您的梦想一定能够很快实现的。”
“就是,Kate老师家里又有钱,本人又有才华,画展应该就在不久之后了。”
“……”
路时安本来被挤到角落里面打算挣扎出去的,谁知道那些人不仅没走,还在这里采访起来了。
看着拿着摄像机的家伙,路时安还在想是谁在作秀呢。
结果,下一秒路时安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安思淼这家伙不应该在家里闭门思过吗?
他这是又被人放虎归山了?
路时安将自己的贝雷帽往下压了压,踮起脚尖,往前看。
这一看不要紧,还真他爹的冤家路窄,就是安思淼这个崽种。
上次的事情早就被安沐仁和安思谋花了大价钱压了下去,普通人都并不怎么关注艺术圈跟上流社会的事情。
网民们也只是凑个热闹。
时间一长,网上就查无此事了。
路时安其实有点儿不太明白,安思淼为什么一直在执着于画画这条路。
安思淼上辈子因为画画走红网络,最后不还是进了演艺圈。
要是路时安像他那么会演戏,肯定不会选择绘画,一定会选择进入娱乐圈去圈钱毕竟现在的粉丝人傻钱多又好骗,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
安思淼嘴里的话没几句真的,总是能将他的粉丝骗的团团转,甚至不惜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往路时安的脸上泼硫酸。
路时安听着安思淼还在侃侃而谈,听的有些烦躁了。
还不知道安思淼还要说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