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德拉斯人也是个大问题,他们的攻势相比二十年前的贝尔彻,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北军精锐,天险相傍,居然只坚持了短短的一个月!这样的实力足以颠覆王国了。陛下,我认为现在不是再和贵族们争斗的时候了,敌人已经差不多到家门口了,兵临城下,城内却还在内斗,这样的国家不灭亡是不可能的。”海格瑞带着诚挚的语气说。
“连你也站到了他们那一方吗?”哈尔利尔闪烁的眼睛盯着海格瑞,他没想到居然连他最为忠诚的仆人都帮着他的敌人说话,这让哈尔利尔心寒不已。
“不是这样的,陛下,我只是想要从对王国最好的角度出发,并非是为那些贵族讲话啊,陛下。”海格瑞急忙辩解道。
“行了,住嘴吧!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哈尔利尔起身离开,不再听海格瑞说话。
“臣。。。。臣下告退。”海格瑞无奈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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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维提离开大厅的一瞬间便露出了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朝堂之上他没有发作,但是离开了朝堂他便毫无顾忌的露出了本性。他知道国王就是想看这张脸,他偏不给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看,他要让国王知道,如今不同往昔了。没了东境新贵和他们支持的皇太子,选择了与所有旧贵族对立的国王,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已经大大缩小了。国王对他们的压迫,再也不能成为问题了,这真的得感谢耶格卜。
“下次送点‘礼物’给耶格卜吧,这次他的帮助实在令我们受益匪浅。”列维提边想边走,终于走到了皇宫中的一所偏殿门前。
“到时候。”列维提边看着偏殿的大门,边望着远处的太阳次宫想。“我走的就是就是那条大道,而不是这条偏路了。”
殿内有仆人见到列维提来,赶紧开门,将列维提引进主人所在的地方。
“他最近还好吗?”列维提随口问仆人。
“殿下身体健康,最近热爱武艺的学习,所以大多时候都在庭院内锻炼身体呢。”仆人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他又喜欢练武了?之前不是还想做唱诗人来着吗?不过,这也好,能运动运动身体。”列维提想。
经过了漫长的长廊,列维提终于看到了庭院。还是老样子,宽大整齐的院子包着数科从中土传来的各种各样的植物,沙海的魇球,瓦利坦的铁藜草花,提比特山地的飞鹰树。。。。。。。。炼金气瓶,盔甲,棋子,皮球,各种各样的杂物散落在庭院各个角落,不由让人怀疑这里的仆人是不是都在偷懒。原本矗立石柱台的地方被挖掉,树立上了坐坐木桩,一个少年就在那里,拿着木剑练习。
“贝克殿下,好久不见啊。”列维提站在入口处对庭院中央练习挥剑的少年打着招呼。
“舅舅?你怎么又来了?”少年停下了挥剑的手,身旁的仆人赶忙送来擦拭汗水的布巾和小水盆。“谢谢你,莎雅。”
仆人点头致谢。
少年正是克格亚王国的第二皇子,也是布维尔领地的领主,哈尔贝克。其标志性的金发同他的父亲哥哥一样,传承于太阳血脉的高贵在他五官上也体现了出来。不同于哈尔威斯的温润柔和与国王的坚毅严肃,哈尔贝克的脸同时表现出了长夏旺盛的生命活力和凛冬深沉冷冽的死气。瘦削苍白的脸加上常常耸拉的嘴角叫人直接联想到不幸二字,但是灵动的黑色双眸和多变的眉角又赋予了整张脸以活力。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长相,也可以称之为气质,国王认为这是太阳血脉受死气沉沉的麦菲克力家族的影响(列维提的家族),因而从来不待见哈尔贝克。但其实哈尔贝克的特殊气质受到了大多数人的称赞,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能将两种如此不同的特性融合的恰到好处的脸。
“太久没来看您了,今天刚好有事要进王宫,顺便来看一下您。”列维提开心的走向哈尔贝克,拥抱了一下他后又溺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只是很快就被哈尔贝克挡开了。
“别摸头,我都十五岁了,害臊不害臊啊?”哈尔贝克虽然很喜欢他的舅舅,但是很讨厌舅舅这种当他是小孩儿的行为。
“也是也是,不过贝克殿下尚未举办成人礼,说您是孩子也不为过吧。”列维提笑着说。
“不就还差一年吗?等到一年后,我也可以上战场,就和我那,大。。。。。。。哥一样。”哈尔贝克本能的想到了大哥,却在说出口的一瞬间犹豫了,列维提捕捉到了这一点,但什么话也没说。
“那个人,他还好吗?”哈尔贝克低下头问道。
列维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人指的就是皇太子,可以说‘那个人’是哈尔贝克的人生中绕不开的对象。
“他前往提尼提快两个月了,消息应该就快到了。贝克殿下,您现在可以不用再考虑他了,现在的王都已经不在需要他了,我们可以帮你拿到你应得的一切。”列维提挥手遣散了周围的仆人,之前递给哈尔贝克水和毛巾的女仆还留在那儿,列维提也没多说什么。
“是吗?他已经离开这么久了,我居然没感觉到,真是奇怪啊。”哈尔贝克随便蹲坐在地上,拨弄着地上的草皮。
“怎么?你不感到开心吗?那个人终于离开了王都,这不是你,我,还有你母亲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的吗?”列维提拒绝了莎雅送来的小凳子,也跟着哈尔贝克坐在了草地上。
“大人,地上脏,您的衣服。。。。。”莎雅担心问道。
“不要紧,不要紧,你也去忙别的事吧,让我们好好谈谈。”列维提说。
莎雅知道接下来不是她可以参与的话题了,便悄然退去。
“为什么呢?之前我是那么想让他消失,但是他真的离开以后,我反而觉得很无所谓。就好像,他在或不在其实我的生活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我还是一样的每天照常玩乐,照常生活。那我之前这么仇恨他是因为什么呢?”哈尔贝克甩着木剑敲击地面,一次比一次用力,他想要敲开地面,看看底下藏着些什么。
“你不开心也不难过,这是因为你还小,不懂背后的利害关系。你生来就注定与那个小子是敌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你们就像是困在笼中的两只狮子,唯有杀死了对方,另一方才有机会活下去。”
“生来吗。。。。。。。。。人还真是不自由的生物啊,在出生前就背着重重枷锁。”哈尔贝克停下了敲击的动作,他发现这样根本敲不开地面,他决定用更直接的方式。然后他站了起来,双手握剑,朝地面深深捅了下去。
“有一位帝国时期的诗人就曾说过:枷锁在身,乃称自由。你学过这么多古代长诗,应该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和含义吧。”列维提被哈尔贝克的动作吸引,注意力也放在了剑上。
“当然了,这句话出自坦礼扎的长诗《谬误的雅塔》,为的是褒奖那些投降帝国的雅塔贵族顺应时势,服从权力。说真的,这首诗与其说是在褒奖那些雅塔人,倒不如说是在羞辱他们,背上了锁链的奴隶,失去了尊严,居然还认为自己还是自由的?可笑!可悲!”哈尔贝克说完,用力将剑身斜插入土,然后用力的撬动地面。
“但是他们活下来了,不是吗?大多数不愿服从的雅塔人都死了,他们都消失了,渣都不剩。反而,那些衷心臣服于帝国的雅塔人,他们活了下来,不仅活下来,甚至帝国毁灭了,他们也仍然存活。那么,那些死去的雅塔人和那些留下来的雅塔人,谁是自由的呢?”列维提见哈尔贝克快要土地掀开了,赶忙起身站远。
“呀!”随着哈尔贝克一声吼。泥土终于被哈尔贝克掀翻了,四撒的泥土溅了哈尔贝克一身,但是皇子完全不在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土里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啊?看看你,身上都弄脏了,我去叫下人给你换套衣服。”
“我找到了!”哈尔贝克兴奋的从土里刨出了一个东西,拿到了列维提眼前。
“这是?”列维提盯着哈尔贝克手中占满污泥的东西,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魇球种子,这个季节,魇球该结果儿了。舅舅,你知道魇球这种植物吗?”哈尔贝克将魇球擦干净,重新拿给列维提看。
这下列维提可算能认出来了,这颗长满的尖刺的椭圆状小球儿只有顺着他的针刺拿才不会被刺伤。
“魇球儿嘛,沙海常见的植物,听说这种东西要是随便乱种会害死周围其他植物的,真亏你敢在你的小花园种这玩意儿。”
“舅舅,我种了魇球,可我的植物园没有一株植物因它而死。魇球虽然暴虐,但我懂得如何种植它,所以它没有威胁。”哈尔贝克将魇球种子捏在手里面里面,接着说:“关于之前那个话题,舅舅,我认为他们都不是自由的。无论是软脚的雅塔人还是硬气的雅塔人,他们都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
“哦?那你认为谁是自由的?不受枷锁束缚的呢?”列维提好奇的问。
哈尔贝克用力踩了踩泥土,将地面抹平成原状后,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回头面向列维提说:“是帝国啊,舅舅。只有强大的一方才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只有他们才能随心所欲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可是帝国不是也灭亡了吗?”列维提笑着说。
“灭亡了,重建一个不就好了?像传说中的凤凰那样,浴火重生。”哈尔贝克来到列维提身边,将魇球种子放到了列维提手里。
列维提忽然间有点害怕,他望着哈尔贝克的眼睛,还是那双灵动活泼的黑眼珠子,既欢欣又好动,但是瞳仁儿底下又藏着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让人看不透。
“有时候,你会让我感觉你已经长大了。你给你妈妈见过你这样吗?”列维提捏着哈尔贝克的小脸说。
“我一直都是这样,倒不如说,是母亲希望我变成这样,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不会感到惊讶的。”
“是啊,是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是糊涂了。总之,我之后也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也抽点时间来看望一下你母亲吧。”列维提起身准备离开。
“嗯,我会准备看望母亲的,你不用担心,舅舅。”哈尔贝克随列维提走到门口。
“那么,下次见了,舅舅。”哈尔贝克挥了挥手。
“下次再见,亲王殿下。”列维提乘车道别。
哈尔贝克缓步回到庭院内,望着周围的一切,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连莎雅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
“殿下,您还好吗?”莎雅小心观察着小主人的样子,脏脏的外衣和低落的情绪让他看起来糟透了。
“啊!莎雅啊。你能帮我倒杯茶来吗?和舅舅谈了半天,嘴巴都干了。”见到莎雅来了,哈尔贝克马上换上了欢快的样子。
“在此之前,您得先换身衣服才是。”莎雅早就习惯了小主人的多变,他的懂事总是让她心疼。
“是啊,这可不是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哈尔贝克哈哈笑着。“今晚的晚餐是些什么啊?”
“今晚有费昂里的新鲜牛肉。”
“那太好了!我很期待今晚的晚餐。对了,莎雅你还能做上次你做的饼干吗?今晚我很想再尝尝你的手艺。”
“好的,只要是殿下您不嫌弃的话。”莎雅微微低头,她知道每次心情不好时,小主人就喜欢岔开话题。她的小主人总是把自己藏起来。
“真是期待今晚的晚餐啊。”哈尔贝克躺在了地上,看着天空,不知道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