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断断续续的飘了一夜后,早上倒是小了许多,如糠屑大小的雪屑稀稀碎碎优雅的飘着,使得天空染了一层迷蒙的薄雾,视线也狭隘了不少。
却,给人一种静谧独特的韵感,纯净神秘。
亦因为这寒冻的天气,出行的人也寥寥无几,整个世界似成了白雪独有的世界。
然,古府的大门口,一辆车辇如常的等在那里,等着古家大公子,古玟。
而车辇的对面,稀碎迷蒙的飘雪下,两高大的身影随风雪曳动,成了风雪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时吟站在风雪中,斜飞的雪屑躲过伞沿偶尔落了他玄色的大氅上,落于白色羽毛帽边上,似与其融为了一体。
站他边上的听雨替他撑着伞,时不时抬手替他扫掉落他身上的飘雪。
雪落在他的白色伞上,分不清雪还是伞面。
“……公子,古公子他会愿意知道真相吗?”
这样的现实,会不会对他太残忍了?
跟着沉默了半晌的听雨,收回盯着古家门口的视线,望着自己身边的时吟问的慎微。
时吟的目光一直沉默的盯着那门口,听到听雨的问话,也没有波动丝毫。
片刻。
“他有权利知道。”
淡然的道了句,再无下文。
古玟随身于君从府中出来,一步跨下台阶,于君刚撑开伞替他打上,便瞧见两陌生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古玟顿下脚步,望着两人走近,于君就替其撑着伞站在他身边。
“请问,是古玟,古公子吗?”
刚到跟前,听雨便替其自家公子礼貌的问,旁边自己的伞下,就站着自家公子,时吟。
古玟的目光本一直迎着走来面前的时吟身上,打量的盯着他右耳跟古瑟那耳坠子近似的耳坠子的,闻声听雨开口,他才将目光移向他。
微打量了眼听雨,即温和的微笑挂了嘴角。
“嗯,请问……你们是?”
“轩辕时吟,想找古公子谈点事,可否方便?”
接话的是时吟,话语清淡无波,甚至显得有几丝冷漠。
闻言,古玟一怔,面色蓦然暗了几分。
片刻,即瞬间反应过来的微颔首,露了拢宽袖里的手来,恭敬文雅的施了一礼。
“原来是二皇子殿下,草民失礼,还望殿下勿怪!”
他右耳的耳饰跟小瑟的几乎一样,那东西,莫非就是他送给小瑟的?
……原来小瑟之初说的京城的同僚,便是这从小流落在外的二皇子?
“古公子礼盛了,既是在外,就不用在乎这身份。”
时吟垂眸盯着古玟施礼,一脸的淡静,连搭话,都是无澜的疏清。
古玟于这不拘礼的时吟意外的看了眼,后收了施礼的动作,手重拢了衣袖里。
温和礼貌的微笑不减。
“是;……殿下找我,有事请直说,草民一定尽力。”
时吟低眸弹了弹斜飞入落他衣襟的雪。
“古瑟我要带去京城,他说要经过你,如此,我的意思,你应该懂。”
他平静淡如水的直入正题,说后才微垂眸子望着面前比自己稍矮了点的古玟,目光一直落在他的眼睛上。
古玟有一丝顿怔。
这二皇子千里迢迢来此,就是为了自己那弟弟?
微顿片刻,他依然勾起一丝礼貌谦和的微笑。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劝说他跟殿下走?”
时吟只是望着古玟,并没有搭话。
却,明确了他此时的态度。
古玟话语稍顿,亦抬手抖了飘落衣袖上的雪。
“可他已不小,会有自己的思想,我自是左右不了;……不过,殿下若是跟我说明,为何要带他去京城,如果是为他好的,可以的话,我倒是可以劝说一二。”
古玟护这个弟弟,打是从心底的,哪怕面对当今皇子,他亦说的直白不屈。
时吟沉默着,打量了两眼古玟。
“你们偷梁换柱,不要以为蒙蔽了本人,他人就不会知道或追究,其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时吟无澜的道,说着优雅散漫的撩了下自己的耳坠坠带。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是他所有的心血与梦想,却不过你们古府的一念之私,其勤勤恳恳辛苦的成果,便成了别人的荣耀,这些,若换做你,你愿意?”
闻言,古玟的心咯咚了下,身体像是掉进了水窖里,瞬间,额角暗自挂了冷汗来。
这样的事竟被当今皇子知道,岂不是要诛家九族?
他打量的目光在时吟的脸上谨小的游移探究,观摩着时吟此时的心思。
知道了如此惊慌的大事,他却没有降罪,而只是来告知自己,协助他去说服古瑟跟他走……
……他这是,在警告胁迫自己?如若不按他的做,告诉自己古家这么做,会被杀头?
沉默了许。
“说服了小瑟,殿下可是愿意不追究?”
虽然偷梁换柱的事与自己无关,但毕竟是欺君之罪,罪一旦下来,必是诛家九族,他亦不能幸免。
倒不是说自己舍不得死,只是,毕竟牵扯的人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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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皇室的人,使其人办事,都懂得拿捏!
时吟疏清的看了他两眼。
“这是你们的事,若是小瑟追究,我便会随他,是福是祸,你们都得担着。”
“你们古家待他如何,你应是比谁都清楚,若是他追究,你们也得受着,如果皇令追责,而我,只会保他一人……”
“我今天找你,并非跟你商量,不过是给你们个缓和的机会,这事,若小瑟自身不参与,我便会自行处理。”
时吟平静的话至此,他微顿了下,抬眸瞟了眼感觉遥远迷茫的雪景,后又无澜的盯着古玟。
“你们就祈求小瑟的不追究吧。”
说完这话,时吟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走了。
时吟蓦然的操作,听雨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迷惘的顿了下,后急忙举着伞追了上去。
——古瑟面前他可以委婉勉强的解释,去说服他跟自己走。
但,除他以外的人,他可没精力花甚心思费口舌。
且,他们可没资格在自己面前谈什么条件!
原地,古玟愣在那里,半晌没反应过来,感觉全身冰凉,凉到了指尖发根。
于君始终都站在他身后替其撑着伞,待到望着时吟他们的身影远去,快没了雪景里,他才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古玟。
“少爷?”
看古玟半晌没回神,他轻轻的唤了声。
这才,古玟木讷中回神,僵硬的扭头望着身边的于君。
“……于君,这事,古家终究是错的,胆子忒大了点,欺君,他们也敢。”
这话,古玟说的喃喃,神情仿佛丢了魂似的。
于君担心的瞧了几眼这样的古玟,低眸间发现雪落了他衣衫上。
于是抬手轻轻的替其拂掉。
“少爷不用担心,小公子与少爷感情如此好,必会为你说情的。”
轻语安慰。
闻言,古玟蓦然苦笑了声,轻叹了口气,道。
“倒不是我怕死,只是……想着古家上下诸多性命因为他的一念之私会跟着遭殃,不免于心不忍罢了。”
于君听着,沉默了。
这话,他也不懂得如何接,或安慰。
其话语安慰了,亦不过是虚词,大抵不够用,于自己如此清醒的少爷面前,说了无甚意义。
“走吧,先去铺子吧,这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父亲在选择如此时,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如此。
只是,没想来的这么快。
到底是小瑟他命好遇贵人,还是老天抱不平,替他平义,属于他的,终归属于他的,谁也夺不去?
这些,他也不懂。
只是,他夹在中间,左右难择。
遂,只能随势其而行了。
车辇驰了古家的茶楼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