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铁率先来到麻油镇集市上,此时太阳已上三竿,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这年代人还是没什么变化,街上清一色的灰衣和灰裤,极少能看到有穿大花袄子的女人。
来时路上还有不少积雪,黄泥路被融掉的雪水泡的一走一扑塌,现在全被人踩干,每个人的棉鞋上或多或少沾着黄泥。
牛有铁知道,这是腊八集,其热闹程度不亚于最后几个大年集,街上汇集了周遭十里八村的乡亲。
过了腊八就是年……没想现在这年味已经这么浓了。
大街上连鞭炮的摊子都支起来了,不由得,牛有铁心里都跟着上来了过年的期盼。
由于人太挤,牛有铁只好推着自行车走,但再往前走,就连自行车都没办法推了。
好在一旁他看到一块空地上有个专寄自行车的,顺路就推了过去。
“同志,要寄车吗?”
“要寄,多钱?”牛有铁问。
赵菊兰拉了拉牛有铁胳膊,有点不想寄的意思,她说:“寄一辆车要五分钱,划不来。”
牛有铁笑了笑,说:“没事,咱推着也不行呀!放这里好歹他还帮咱看着,办事也放心。”
“那你寄吧。”赵菊兰勉强同意。
结果对方说要一毛,赵菊兰立刻翻脸,对着那男子就是一顿嚷:“不一直都是五分吗?你要一毛,你咋不吼一块呢?”
“不一样的嘛,今儿啥集嘛!”男人好声说道。
“管它啥集,该多少多少,你就是不能坐地起价。”
看赵菊兰这么较劲,牛有铁也无奈,就说:“行啦,就各退一步,八分咋样?”
“不行,五分。”赵菊兰犟道,同时直接往空地一站,双手叉腰一副虎劲儿,不走了。
那男子一看这阵势,没辙,赶紧走过去求爷爷告奶奶道:“好好好,五分就五分,你别出去了跟人说就行。”
牛有铁哭笑不得,把车子交给他的小帮手,赵菊兰这才掏了五分钱,对方递来一截号牌。
牛有铁接到手里,那上面用毛笔写着23号,纸牌脏兮兮的,已经不知道被循环用过多少回了,背面还能看到“秦川”两个印刷字体,这就是烟盒子剪的,粗糙,但这年代就这样,粗制滥造,但方便又实用。
牛有铁知道这些人一般都很尽责,有的在车主走后,还会主动帮忙把车子擦干净,五分钱很值了。
两口子再往前走,就听到有小孩被挤得哇哇哭,有人慌里慌张,挤着人满地找鞋。
“我的天爷!这啥集呀!”
牛有铁不由得惊呼一声,瞬间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看美女,到处都是美女,都一副灰尘仆仆的小麦色面孔,在这年代确实都是美女,但看半天都感觉没自己老婆好看,就有些乏味。
看男人又不想看......烦!
但赵菊兰却看起来格外兴奋,一直往人堆里挤,时不时挽一下自己的胳膊,看起来又害羞又怕给人看见,却又忍不住想挽。
“这要上哪去找粮站呀?”
牛有铁有些茫然,顷刻间,连方向都辨不清了。
“急啥,在邮局前面呢,邮局还没到呢。”赵菊兰随口嚷一句,然后主动拉着牛有铁胳膊往前挤。
她看起来比牛有铁还有力,“快去看看那边,那么多人,不知道他们在干啥呢?”
牛有铁个儿高,一眼就望见全部,一个小货郎,挑一个根扁担,两头分别挂着一个竹框,竹框上摆着一个小格子木匣,小格子里放着五颜六色的小物件,在这满大街都是清一色的灰中,就显得格外醒目。
“呀!这啥呀?”赵菊兰好奇地问,她很少赶集,没见过。
一个中年男人顺手拿起一个粉色蝴蝶发卡,说:“这是往头发上钗的,你试试,美得很。”
同时鄙夷:又是一个土老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