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自怔忡之中回过神来,就见原本同他站在一处说话的两人,一个都不见了。
无相:“……”
他抬手,正想给龏涟发个传信符,手刚抬起,他自己忽然就愣了三息,复又垂下手,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却说,为啥他会第一时间想到给龏涟传信?
明明在如今这些事情里,黑莲才是主导。
他其实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因为习惯了,前世,他同龏涟就是这般,虽然龏涟各种不愿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只要是“正事儿”,龏涟哪怕是骂骂咧咧,甚至暴跳如雷,也会做好的。
可现在亲眼见过黑莲,再到他在想要传信之时选择龏涟,他心里就知道,那理由连他自己都糊弄不过。
他这是一种本能的避让!
可是,为何?
莫不是,这就是圣莲的力量?
连他都要避其锋芒?
可,他看到白莲分明一点都不会如此。
同白莲在一起修炼,无相觉得这是他难得心最宁静之时。
要知道,自他由分身化为主身之后,他再难找到内心的宁静。
而这份宁静,却在白莲身边找到了。
实在匪夷所思。
无相微微摇了摇头,罢了,不能想这些,便是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因为白莲突然的动向,他此时心神不宁的很。
他手又抬起,一点卍字佛印已经凝于掌间,他的传信符刚要发出,龏涟的声音冒了出来:
“呦?你睡醒了?”
无相:“……贫僧没有,黑莲去哪里了?”
他握住手,任那传信符熄灭。
他只是心乱了。
不过,刚刚这一小段时间,他却也有些回过味来了。
他原本以为,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完成主身的“遗志”,若说还有什么,大约是完善他的佛心。
可是就在刚刚,听说白莲自己主动离开的那一刹,他那种自心底猛然窜出的恐慌,猝不及防到让他震惊又错愕。
原来,他居然会有惊惧和担忧这样的情绪?
七情六欲,自心底萌生,究竟是好是坏?
是救赎还是业障?
龏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仔细的看了无相一眼,这一眼他看的有点久。
久到无相的后心开始汨汨的冒起了汗,久到他手中的佛珠拨速快到飞起……
就在无相忍无可忍,要质问这狐妖为何如此看他的时候,龏涟突然笑了。
无相:“……”笑什么笑,妖孽附体了?
哦不,狐妖本来就是妖。
“秃驴,你不对劲哦?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没以前讨厌了。”
龏涟下了结语。
无相皱眉,难得的脸上多了不耐:
“胡说八道什么?你管我变没变,黑莲哪儿去了,如今事多,她二人身陷危险,怎么能……乱跑。”
“你为何不跟上黑莲!”
搁这儿说他的闲话呢,异人王果然跟过去一样讨厌,不,更讨厌了,现在多了神神叨叨和碎嘴子的毛病。
他浑然未知,自己说的这些话,抱怨满满,多了烟火气,也很不“高僧”。
龏涟又用兴趣盎然的眼神打量他了,一副无相越急,他越不急的欠揍模样。
无相捏了捏放在身侧的左手,心里忽然升起了打人的恶念……阿弥陀佛。
就在无相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的时候,龏涟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摊了摊手:
“我为什么要跟上黑莲?黑莲是个独立的人,她自己想办什么事儿,莫非还要同我交代不成?”
“我还没说你呢,无论她们姐妹做什么,自有其道理,怎么就得按照你的计划来么?你当你是谁啊,救世主?”
“再说了,你有计划?同谁说了吗?谁是你肚子里的虫子不成?知道你要干什么啊?”
一股脑说了一串话,龏涟抱着臂,一点没客气,满是讥嘲。
只全身已是戒备起来,大有下一刻无相敢反抗一下,他就教训到底的意思。
他早就看不惯他了,成日一副高高在上,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模样。
可算给他找到机会了。
尤其在得胜楼,居然坑了黑莲一把,把他也吓的够呛,他还以为黑莲要回不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
这事儿黑莲没同他太计较,他可记在心里呢,别让他逮着机会,不然坑死他。
什么玩意儿啊?
龏涟在心里给自己降降火气,罢了,现在还有用得着这秃驴的地方,先忍着。
他相信黑莲也是这般的意思,可他实在忍不住。
无相嘴唇动了动,忽然发现,他竟然对龏涟无言以对。
说什么呢?
说他没有,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样的未来,所以他们不知好歹!
可,他心里还有一个声音轻轻的说:是吗?
早在黑莲不愿意自时空长河回去,偏要留在这里开始,难道他就没发现吗?
有的事情,看似没变,兴许已经改变了。
哪怕改变不了,这帮人又是什么会因为“无法改变历史”这样的理由被吓住的人么?
兴许,这般还会激发他们的斗志,让他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而他自己,身在洪流之中,早就已经似我非我。
本就已经介入到了因果之中,又如何去确保自己还能独善其身吗?
“……你说的对,是贫僧……入瘴了。”
他在又一次短暂的沉默后,微微对着龏涟欠身,表示歉意。
龏涟一把跳开:“……我看你不是入瘴了,你是被夺舍了!”
一向目中无人的无相竟然对他服软?
这简直比无相在他面前突然变成一个妖精还难以接受呢。
无相:“……阿弥陀佛。”
龏涟对这样的无相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厌烦的一摆手:
“黑莲说她去打听一下素心可能去的方位,一个半时辰在此地集合。”
无相皱眉:
“有把握么?”
“看黑莲的样子,应该是有的。”
龏涟说起这事儿,语气轻松淡定。
非他不关心黑莲白莲。正如他之前斥无相的话,他们是伙伴,黑莲有什么事情想要独自行动,他也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担心是有的,可信任也无处不在。
无相听闻,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对龏涟他原本自以为非常了解,毕竟前世……
可,如今看来,他竟然不知道,在黑莲面前的龏涟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