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笑道:“令主儿是晓得的,素来皇子皇女夭折,停灵本不该在宫中。但是傅恒大人在金川大捷,皇上对待晋嫔自然格外优容些。”
“皇上口谕,皇十子丧仪应视皇子为优,将皇十子遗体盛入“金棺”,停灵于景阳宫。又令诸王大臣官员及公主、福晋等齐集致哀。”
嬿婉点点头,景阳宫位于东西六宫的最东北角处,离皇帝的养心殿最远,说是后宫中最为冷清的院落也不为过。
皇帝令晋嫔移居此处, 就是因为鹿血酒中加料一事对她生了不满。如今十阿哥的体面,则是因为富察家的赫赫军功了。
进忠的笑容里就多了两分古怪道:“娴嫔虽还在禁足之中,但特意令人去求了皇上,说是很是心疼十阿哥,这几日抄经无数,想亲自前往十阿哥灵前供经,为他祈福。”
嬿婉一挑眉,如懿果然很擅长抄经。去供经,也不知道是她真晓得自己做错了事,还是去做给皇帝看。
一旁的春婵奇道:“延禧宫的人不都刚挨了板子吗?还有人能去给皇上传消息?”
那可是足足三十大板。
嬿婉和进忠相视一笑,共同吐出了一个名字。
“容佩。”
春婵思及往事,也恍然大悟。
这位延禧宫的掌事姑姑,当真是铁打一样的身板,打铁一样的力气,当真叫人不得不佩服。
嬿婉笑道:“皇上允了?”
进忠点点头:“ 皇上允了。”
嬿婉就明白了,皇上认为十阿哥的夭折与娴嫔有脱不开的关系。如今这是要以生者为重,让娴嫔去供经祈福,好断了这份因果,省得连累到娴嫔腹中的胎儿身上。
就像皇上令娴嫔禁足三个月,也未尝不是保护她的孩子。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恰好能让娴嫔坐稳了胎。
可皇帝这样的心思,又让晋嫔如何能释怀呢?
进忠道:“刚刚娴嫔就带了经书去景阳宫,晋嫔还在月中养着,又伤心过度,如今已经不能在灵前日日守着了。”
“景阳宫的宫人不想生事儿,也不曾多说什么。娴嫔若是老实将经卷焚烧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嬿婉陡然对这个场景感到有一丝熟悉, 嘴角衔了两分冷笑道:“她不会到十阿哥梓宫前跪着去了吧。”
娴嫔最喜欢自我牺牲感动的那一套,在她心中,她纡尊降贵去跪梓宫,这样委屈自己了,皇帝还怎么能继续惩罚她?既然如此,她也无需再禁足三月,不得见皇帝了吧。
再有一个原因恐怕是,晋嫔抽了她,她反倒愿意对晋嫔步步退让。若是换做旁人,哪怕是皇后,她也是不想跪的。
进忠笑道:“令主儿英明,连这个您都猜到了。守灵的宫人劝不起她,又怕冲撞了十阿哥,不得不惊动到晋嫔那儿。”
嬿婉的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在眼下投下阴影:“她这样作为,晋嫔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娴嫔眼里,跪梓宫不过是个惩罚,和打板子、板着之刑没什么区别。比起真的受苦的后者,她就是使苦肉计做给皇帝看,自然愿意选前者了。
可于晋嫔,或者说于正常人而言,又怎么能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