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写字登报在学校里早已经不是秘密,谁叫孟老师那么赏识如梦,常常提起如果有一天定要让江如梦在整个乌城闻名遐迩。
孟老师果然守信。
说起登报事宜,梁皓云的身影在如梦眼前晃过,梁皓云,梁皓云,报社记者,身材挺拔颀长,气质不凡。
他有着深邃的双眼,她走进孟老师办公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目不转睛追随着她的身影。
细腻敏锐的如梦深切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包括他看到她瞬间身体为之一振的惊动。
孟淮南也看到了,他当时显然是诧异的;谨慎的瞧一眼皓云,这一切如梦都尽收眼底。
她见过孟老师了,也见过那个报社的梁皓云了。
可是,究竟要不要答应登报她还没有想好。
“喂,如梦,在想什么呢?”小柔不解的盯着如梦,抬起右手在后者眼前晃了晃。
“啊,小柔,没什么。
我们回去吧。
你晚上照旧跟我回家吃晚饭,如何?”
如梦歪着头看小柔,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明亮轻柔。
关于小柔的提问她并未作答。
小柔也并未追问。
“好啊,好啊
再说我还要跟你回家拜读你的佳作啊。
有幸看你写的字,也算是一种享受呢。”小柔笑靥如花。
姐妹两个相携着走了。
孟淮南是教国文的老师,对于如梦写的一笔好字甚是欣赏。
皓云和淮南两家长辈交好,故而皓云经常听到淮南称赞如梦写的字漂亮,萌生出认识一番的念头。
皓云要采访如梦,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如梦的书法能见报。
今日报社无事皓云终于抽出时间来到赫斯学校,又正好淮南约如梦谈课本,皓云跟如梦有幸相见。
“你今天是怎么了?
不对劲啊。”淮南好奇的看着皓云,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打量后者。
“我哪里不对劲?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还是我穿的衣服你看不习惯?”皓云双手整理自己的衣服领子,又弯腰看看衣服襟摆。
他身穿一件浅灰色亚麻布料的法式西服慵懒随性,内搭一件灰蓝色衬衫,搭配一件黑色长裤加一双黑色皮鞋。
整体看起来并没有问题。
打量一番后的淮南,神秘的笑笑说:“我知道了。你动凡心了。”
动凡心了?
皓云自己也迷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
那个如梦,真是给人感觉相见恨晚。
江家客厅里,如梦和小柔还有余松围着茶桌而坐。
余松拿着花笺读起来: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看着花笺,余松早已经开心的不得了,点点头“嗯”一声笑说:“不错,我儿写字纸三斤。总算有一字值千金。
哈哈哈……”
余松话音刚落,如梦嘟起嘴俏皮嗔怪一声“爸爸”,转而又走过去俏皮的挽住余松手臂,说:
“我可听懂了,爸爸不是在夸我,分明是在取笑人家。
哼,我写的还不够好我知道。
可是,那还不是您老人家需要继续教我呢嘛。”
“啊?”小柔惊讶的张大嘴巴,不解道:“取笑?
叔叔,如梦可是次次被评比为优秀呢。
您怎么还觉得写的不好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松看一眼小柔,大笑起来。
如梦也跟着笑,说:“哎呀,小柔,我爸爸什么意思,你没有明白吗?
这是吃醋呢。
哈哈。”如梦也跟着笑弯了腰。
“江叔叔,我还真是羡慕如梦和您的父女情意呢。
我就不好了,自小父母双亡,连我爹长什么样子早就不记得了。”小柔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如梦看一眼小柔,善解人意的她在小柔左边位置坐下来,又抬起右手在后者鼻尖轻轻蹭一下,柔声说:“小柔。
我可怜的小柔。
不要这样想嘛。我会跟你一起难过的。
再说,你可以认我爸爸做干爹,这样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姐妹啊。”
“嗬,认干爹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听说还要经过那个什么仪式,还要敬茶,还要……”小柔眨眨眼睛,低哑着声音嗫嚅道,有些不好意思的地垂下头不敢再看他们。
“敬茶?
喏,你面前不就是茶吗?
还不快点去借花献佛?”如梦搂着小柔肩膀,玩笑着推搡一下她,笑说。
“嘿嘿”小柔温柔的挪开如梦的手臂。
“江叔叔,今天的茶特别香。”小柔端起茶杯嗅一口茶香,又送到唇边轻啜一口,喜笑颜开称赞道。
“哦,看来你很喜欢今天的茶,那你就常来,可以经常喝到好茶。”
余松拎起茶壶给小柔又添一杯。
“快来尝尝,喝茶怎么能少得了点心呢。”顾妈端着点心和水果依次放在桌子上。
“来,这可是顾妈专程去买的正宗叶氏麻糍,小柔,快尝尝。”如梦做手势对小柔说。
“哇,是叶氏麻糍诶,还有寸枣、贡糖,都是我爱吃的。
唔,竟然还有时令水果荔枝。”小柔天真的望着顾妈,早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
“如梦小姐早就交代,小柔小姐会来家里,叫我一定要准备好这些。
喏,这个荔枝很是难得,要赶快吃呢,我听他们本地人说:荔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顾妈是个很淳朴的阿嫲,在江家做事多年从来都兢兢业业的。
“哇,顾妈都会念诗了呢。”小柔一副崇拜模样望着顾妈。
“哎呦,小柔小姐夸奖,我老婆子哪里会念诗,还不是平日里被如梦小姐传染的胡诌几句罢了。
大家快尝尝,那个卖荔枝的商贩把它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然后他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所以,我也买了一些回来。”
顾妈身穿一件浅蓝色盘口的衫子,下身穿一条黑色裤子,配上一双黑色的绣花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江家还有个下女叫秋桐。
这个月秋桐请假回老家看亲戚去了,故而最近都见不到她的面。
原本顾妈的皮肤就很白,每日操劳显的她更精干,干净顺滑的梳着一个低发髻用一个银簪子固定头发。
顾妈非常俭省,就连这个银簪子还是如梦非要买来给她用的,顾妈终究拗不过如梦,从那以后就日日带着。
如梦和余松都把顾妈当家里的一份子,但是顾妈却从来守着规矩不肯逾越,这不,才说完话顾妈就又离开客厅到厨房去了。
余松和如梦知道这一点拗不过顾妈,索性就随她去吧。
每年阴历四月开始乌城就总是淅淅沥沥的连续下雨。
这会儿窗外又下起雨来,院子里的山茶花一红一白竟经历着雨水的洗礼。
白的纯洁,红的娇艳。
屋内的光景是不同的,两姐妹有说有笑玩闹着。
余松则一如往常的在泡茶。
“我记得你和如梦一样,很喜欢荔枝,快尝尝,今年的荔枝非常甜美。
前几天我在朋友家已经尝过,确实很美味。”余松笑着做手势让小柔吃荔枝。
“是啊,小柔,快尝尝。”如梦附和道。
“爸爸,你也吃。”如梦将一颗剥了壳的荔枝递到余松嘴边,喂他吃。
余松娴熟的将荔枝含进口里咀嚼起来。
“唔,真的好甜的。”小柔笑着说。
“嗯,确实很甜,有一股白砂糖的口感。”如梦看了看盘子里的荔枝,又说:“我想一首诗来。
澹红衫子白罗裳,还是佳人倒晕妆。天与色香南渡海,醉中风味不寻常。”
“唔,你等等,我也想起一首诗来……
绛罗衫子雪肌肤,一种香甜绝胜酥。
消渴液寒青玉髓,脱囊盘走水晶珠。
阿环风味差堪拟,卢橘芳名亦少殊。
饱啖拚教烟爨绝,不辞人唤作狂奴。”小柔边踱步边念道。
感情激昂,情绪兴奋,一席白色连衣裙;早已经随着她旋转的脚步舞动起来。
“看看,我就说咱们家有两个才女,每次喝茶要念诗,吃水果还要念诗。
果然,有你们两个在,我都要开心的面部痉挛了。”余松望着眼前这两个热情奔放的孩子,打心里高兴。
“哇,那还不是爸爸教的好。
爸爸喜欢听,我们还有好多好多诗句在心里,在脑海里等着呢。”如梦撒娇的靠在余松胸口厮磨着头发。
“是是是,我们如梦啊,脑海里装着许许多多首诗呢。
我记得上次评为书法优秀时候,写的那一篇叫……”余松突然顿住了,柔和的目光望着如梦。
“我知道,我知道,是那首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小柔接口被道。
“哎呀,快吃水果了。”如梦拿起一颗荔枝抢过去喂进小柔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