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该怎么办?”太刚终于不再沉默,压制住了心中的怒海狂涛,逐渐冷静了下来,“摩天这一环又一环的安排,恐怕图谋甚大,并非仅仅是借咱们铁匠铺之手破除神龙破天戟封印这么简单!天魔谷蛰伏也有三十多年,如今摩天重出江湖,天魔谷魔刀所向,谁与争锋?摩天假扮为帝落宫之人,对帝落宫的情况似乎非常熟悉,针对帝落宫不可能没有布置。如果不出意料,帝落宫或许也已经卷入了麻烦。镇上的那批高手,显然也都是天魔谷的人,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咱们铁匠铺周围......”
“不错,已经来了!”太猛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太刚,决然道,“凡事总需面对,逃避非我太家的风骨。但如今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我来对付摩天!你们都走,留下火种,留下希望!”
明珠洒下的光辉让太猛的须发白得胜过冬日的雪,满头的白发如腾腾燃烧的火焰,白炽的火焰之下是一张神威凛凛的脸。
深深的皱纹似刀砍斧削,挺直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睛,勾勒出了这张历经风霜、坚毅果决的脸。
数十年的江湖浮沉,数十年的江湖血战,让他更懂得什么是江湖。
不管你喜不喜欢,江湖就在那里,不为谁而停驻片刻。
要么生,要么死。
江湖遵循的永远是丛林法则,江湖就是一片黑暗森林。
太刚目光凌然,通过短短的两句话就领会了父亲的意思,但还是难以压抑住内心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嗫嚅着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不走。太家子孙再不肖也不能让您独自留下!如果非要有人离开,那......让紫儿和强儿离开吧!”
“不行,我不离开!”太强铁拳紧握,指关节发出嘎嘣嘎嘣几声脆响,一双眼睛都已变得近乎赤红,咬着牙决然道,“我是现在青林口铁匠铺的当家的,我绝不离开!”
“好汉子,不愧是我太家的子孙!”太猛深沉的眸光里流露出几分赞许。
太强刚猛有余,智计不足,和他爹太刚一个德性,平日里太猛不大看得上这个孙儿,总觉得离他的期望太远;如今大敌当前,太强表现出的血性还是让太猛有些欣慰。
“霹雳火!你什么时候成了缩头乌龟啦!”一道阴鸷的声音从那破洞传了下来,震得破洞阳光中飞舞的灰尘似飞鸟要逃离丛林,说话的正是那摩天,显然摩天已有点失去了耐心,“还在交代遗言吗?不用那么麻烦啦!都要死,都要死!......”
“爷爷,天罡锤还能再解除一道封印吗”太强怒火腾腾,但是敌人实力太过强悍,让他有些憋屈,空有一身力气却无能为力。
“是呀,要不咱们再解除一道天罡锤的封印!就用我的精血!”太刚接口道,他也担心天罡锤无法与神龙破天戟匹敌,要知道那神龙破天戟可是圣兵,而今还解除了部分封印,虽然可能一道封印都没有完全解除,但兵器等阶之间的差距决定的可能就是生与死。
“没用的,以我如今的实力,也只能勉强发挥出天罡锤八成的威力!”太猛摇头道,“天刚锤再解除一道封印只会变得更难驾驭!刚儿,你的修为还欠火候,虽然可以借助圣火之力,但破除封印精元损耗甚巨,不要做这无谓之事!时间紧迫呀!......”
“紫儿,你过来!”太猛决断已下,当下不再犹豫,向角落里的黑瘦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近前来。
“哎!......”太刚一声长叹,乌黑的拐杖狠狠往地面上一跺,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约莫三寸宽五寸长,像是一块黑色的砖头。
紫儿怀里抱着那只小白猫怯怯的走了过来,他很少见到祖爷爷,听到祖爷爷唤他过去,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大黄狗摇头摆尾也跟了过来,但见到太强那血红的眼睛,不由放缓了脚步,心里有些发憷。
紫儿整天和爷爷在一起,经常给爷爷打酒,时不时的还偷点爷爷的老酒喝,和爷爷最是亲近,往太猛老祖那走时不自觉的就往爷爷那儿拐,眼睛还带着疑问,希望能得到爷爷的解答。
“紫儿!”太刚拍了拍黑瘦少年的肩头,又摸了摸黑瘦少年的头,把那黑砖头似的东西径直放进了黑瘦少年的怀里。
此时此刻,拄着拐杖的太刚突然感到了心中的一种无力,生死血战,遍体鳞伤,哪怕腿瘸了,仍然壮心不已,但现在不知不觉中眼中已经泪花闪烁。
“这个给你!”太刚温言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竭力挤出一个笑脸说道,“你总说爷爷小气,藏着掖着不给你看,现在爷爷就把它送你了!一本不知道名的破书而已,爷爷有那么小气吗!爷爷是还没研究明白,懂吗!可不是爷爷吝啬!”
此时此刻,原来的那个倔老头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爷爷,傲骨一生,无惧生死,如今只是割舍不下心里的那抹温情。
那被唤作月儿的小白猫从紫儿怀里跳了下来,刚落地就又跳了起了,就势窜入了太刚的怀里,毛绒绒的爪子轻轻的扒拉着太刚,似乎想给太刚以安慰。
小白猫呜呜,不会人语,但常年的与人朝夕相处,它能轻松的读懂你的喜怒哀乐,精准的解读你的情绪!
太刚不由鼻子一阵酸涩,转过头不让自己的泪珠滑落。
紫儿低着头,回忆着今天经过的一幕幕,心里一阵酸楚。
他知道家族将要面的将会是什么,只是心里始终不想去面对。
家里的大人们是一座座高山,替孩子们抵挡住了那江湖的狂风暴雨。
“孩子,把这个收好!”太猛拿出两个黑漆漆的长条形令牌,正是那天锤神令,目光灼灼的看着紫儿,威严的目光中带着许多殷切。
“这天锤神令乃本门信物,共有四枚,还有两枚不知所踪。”太猛单手扶着紫儿的肩膀,炯炯的目光似有无尽的话想说,“据传天锤神令隐藏着一个秘密!也许为本门失传的秘法,也许为不世仙典。你要好好去探究。”
“这天罡锤......”太猛迟疑了一下,眸光中有着复杂的感情,有着不舍,有着激动,有着期许,最终一摆手道,“等你修成绝艺,自己再回来取吧!”
太猛轻抚天罡锤,这祖上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兵器,陪伴他纵横江湖,快意大半生,如今强敌来袭,宗门生死在此一战,是慷慨悲歌,是壮怀激烈,或许都将在今日书写!
“太猛!你是自绝于地下了吗!”摩天的声音又传了下来,阴恻恻如来自九幽地府,像是催命的鬼,“给你自己刻碑立传吗!不用麻烦啦!再不上来,我从你的徒子徒孙杀起,到了地府不要怪我摩天不讲江湖规矩!”
阵阵怒骂和哀嚎声传将下来,显然摩天已经失去耐心,指使手下人对铁匠铺的门徒动了粗。
“摩天!洗净了脖子等着!”太猛虎目圆睁,一道璀璨的目光似乎要穿透石壁,一股有我无敌的气势在攀升,“不要以为凭神龙破天戟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夫的天罡锤也不是吃素的!”
这是要马上开战了吗?
紫儿心头不由一紧。
却见太猛突然伸出两指在紫儿眉心轻轻一点,一股如瀚海汪洋的信息直冲紫儿的灵台而去。
紫儿只感觉百会穴似乎都要爆裂开来,海量的信息大脑来不及处理,残存的一丝意识让他倔强的不肯昏厥。
紫儿只听耳畔传来祖爷爷的声音:“灵宝和圣火,是咱们太家的底蕴,好好珍惜他们!......好好修炼!我太家还有重振之日!有机会去找你的父亲!......”
紫儿只感觉一团璀璨的光华包裹着自己,祖爷爷的声音越来越缥缈,身影越来越虚淡,最终紫儿感觉脑袋轰隆一声响,自己像是化作了一道光雨,穿行在无边的黑暗中,周围是寒冷和幽寂。
恍惚间,紫儿感觉像是见到了爷爷。
在春日煦暖的阳光里,在铁匠铺门前的万年青树下,爷爷躺在竹摇椅上,抿一口手中黑皮葫芦中的老酒摇三摇,无比的惬意,嘴里还轻轻的哼着:“青林口,白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