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田有福嘴角一抽一抽的,心说曾瞎子说话是真嘴臭。
“再说瘸大叔。瘸大叔是真瘸,右腿比左腿少了一尺多,他走路都费劲,他怎么偷?当然了,你一定说瘸大叔家里有一个骡子车,他具备偷东西的实力。但是,他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光棍了,他偷东西干啥?死了带坟里去?村里让他去敬老院他都不去,他虽然没啥粮食,但是他那个人还是不错的。
大黑子那个人倒是有可能,家里老婆孩子的,又穷的叮当响。至于你说的邹老四,就没什么可能了,邹老四好吃懒做不假,但是你想想,他是真好吃懒做呀。
邹老四家里的油瓶子倒了,他都不会扶一下,他都懒得浑身长蛆了,你说说看,这么懒得人,就算你把粮食放他们家门口,我估摸他就是饿死了,也不会扛院里的。”
会计田有福说道:“他们几家都搜了,没有。大黑子他们家也没有。”
曾瞎子点点头:“领学他们家也不会有的。领学是咱们村里的会首之一,年年办会的时候,他都是会首。他也是好脸好面的人,偷东西这个活,他干不来。”
会首就是每年塘柳村举办诸如秧歌汇演,评书唱戏一类的活动时候的联络人。在塘柳村也是有一定权威的,虽然这个权威并不太大。
“耗子眼他偷东西,这事也不太靠谱。耗子眼精神不太正常,你不能拿常人的眼光看他。他都精神不正常了,就算他偷得,你能怎么地他?他就算去了派出所,他都有理。他一个精神病,你去他们家查东西,刘大宝你是真有两下子。”
“那你说谁偷得?”刘大宝斜着眼睛看着曾瞎子。
上边这些人,刘大宝确实带人去查了,结果一无所获,并不是上边这些人干的。
刘大宝是想着,谁家里没吃的,还穷。谁就有作案的可能。结果去了几家最穷的,却没找到丢的粮食。
刘大宝和会计田有福一合计,也没合计出来到底谁干的,没办法才又来找曾瞎子问问。
虽然刘大宝也烦曾瞎子,但是有时候曾瞎子这个脑袋确实比他好使多了。曾瞎子双目失明,但是心里门清。丝毫不影响他的判断。而且曾瞎子这个人,相对来说比较正直,就是嘴巴臭了一些,说话不中听。但是一般有残障的人,多少恶女有一些苦楚,心里苦说话不那么中听,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现在刘大宝有求于人,所以对于曾瞎子喋喋不休的教育,也只能忍了。
不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现在刘大宝还得指望着曾瞎子帮他破案呢,要不他才懒得听曾瞎子在他眼前一直逼逼叨叨的。
“我不知道。现在算命是封建迷信了,我可不敢算命了。我怕你们再给我整敬老院去。”
曾瞎子一口拒绝。
上次算命的事,曾瞎子现在是心有余悸了。曾瞎子是不信,这里边没有刘大宝什么事的。他本来就算个命什么的,让刘大宝说成是封建迷信,结果曾瞎子自己骂了刘大宝三天三夜,之后去镇上,就被人给送县里的养老院了。
曾瞎子怀疑刘大宝明面上没整自己,暗地里一定派人和镇上的人说了,让他们使坏,把自己送敬老院去的。刘大宝是真不是个东西,真特么小人。
所以曾瞎子虽然在敬老院对刘大宝客客气气的,那是他想回到塘柳村哪怕来看饲养处的仓库也行。在村里,曾瞎子才觉得活的有点意思。他生在这,长在这,这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他都了如指掌。这里是曾瞎子的家,也是他的根。曾瞎子在塘柳村走了几十年,哪怕双目失明,也从没有找不到家。也没有掉沟里或者掉进饮马河里。
但是敬老院就不一定了,太远了。他看不见路,找不到家了。让曾瞎子在敬老院,比杀了他还难受。曾瞎子能屈能伸,那会在敬老院他是卑躬屈漆,违背了自己良心,给刘大宝说几句好听的。
但是现在回家了,他就不怕了。曾瞎子觉得自己老命一条,爱咋咋地。反正就是死,也死在塘柳村了,哪也不去了。要是刘大宝让他还去敬老院,曾瞎子就准备把脑袋和墙一磕,去特么滴,爱咋咋地,他曾瞎子不活了。
鉴于刘大宝这个王八犊子说算命是封建迷信,那曾瞎子就坚决不算命了。粮食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丢的又不是自己的粮食。曾瞎子只要不是自己想饿死自己,他觉得没人敢看着自己饿死。刘大宝没这个本事,万一曾瞎子饿死了,刘大宝也得摊上事。所以,曾瞎子打算以后就混吃等死,没吃的就去村里要,不给他就饿死自己。他就不信刘大宝敢不给的。
至于算命,还是算了吧。哪怕现在刘大宝说没事,万一他以后找茬,自己现在帮着算,到底谁偷的粮食,以后刘大宝以此为要挟,说这个案子就是曾瞎子算命算出来的,那曾瞎子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最后刘大宝再给他安上封建迷信这个大帽子,曾瞎子是跳进饮马川都洗不清了。
“不是让你算命,是让你看看,谁最有可能偷了粮食。就咱们村里,你比我看的明白。”刘大宝偷偷翻了一眼曾瞎子。他刘大宝现在是有求于人,要不他才不太想低三下四的求曾瞎子。
曾瞎子摇摇头:“这个我真不会算命,你刘主任另请高明吧。”
“宋春花东边那个房场记得不?那是你原来的房场,你要把这事给我办明白了,我回头自己花钱,把你那个塌了的房子,给你盖起来,咋样?让你还回老房子去住。”刘大宝开出了致命的诱惑。
以前曾瞎子就住在宋春花东边的院子里,但是后来房子年久失修,也就塌了。修了几次,仍旧没有避免房子彻底不能住人的危险,于是曾瞎子才没有了家。如今听刘大宝说自己花钱给他盖房子,曾瞎子心动了。
房场这个东西很珍贵,都是镇上批准的,一家一个房场,用来盖房子住。曾瞎子的房场不大,也是老宅,很多年了。现在早就塌了,也住不了人了,修的话曾瞎子没有钱。盖的话,曾瞎子更没有钱了。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会计田有福给我做证人。”刘大宝信誓旦旦的说道。
会计田有福也立刻表示:“这事我作证。村长说给你盖房子,就一定给你盖房子。而且他说自己花钱,就一定自己花钱给你盖房子的。这事我作证,到时候给你盖房子,我也掏点钱。你放心,这事靠谱。”
会计田有福对于粮食丢了这件事,负有主要责任,他自然也是想早点找到粮食,早点结束这件事最好了,要不然,整到最后,如果丢的粮食找不到,会计田有福琢磨刘大宝一定让自己赔一些。他可没有多余的粮食赔这个,会计田有福小家小业的,赔两千斤粮食都能把他们一家几口送走了。他这个会计一年,才分二百来斤粮食,他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要是能让曾瞎子帮着破案,那就是花点钱,即使心疼,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