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天下午,宋春花和姜藏月收了家里的鸡蛋,想拿到县城去卖,两个人挎着篮子走路,被吴老六骑着摩托车从后面追上来,说要带两个人一程。
姜藏月是好事之人,看此事发生,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跟宋春花挤眉弄眼的:“看来我们家春花还挺受欢迎的。”
“没有的事儿,”宋春花摆手要走,“快走吧,还要去卖鸡蛋呢。”
“我拉着你们,快,上车吧。”吴老六追上来说道。
宋春花完全不应,挎着篮子走了,看都不看吴老六一眼。
姜藏月看了眼宋春花,意识到她不愿意跟眼前的人有什么联系,摆手拒绝了:“这个鸡蛋容易碎,我们拿着就行,不要你送。”
两个人说着,加快了脚步,要赶紧离开吴老六。
吴老六不依不饶,还在后面吹口哨:“别害羞呀,过来坐吧,坐哥哥腿上也好呀。”
宋春花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上,完全不想和此人有任何联系。
可偏偏,吴老六缠了他们整整一路,又在到了县城之后一个劲儿地干扰她们卖鸡蛋,因着吴老六在小摊前停着,根本没人来买她们的鸡蛋。
“能不能让开,”姜藏月火了,“你没听春花说了不喜欢你吗,你还在这儿赖着干啥?”
“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吴老六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别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你喜欢我,这样说,只是在不好意思罢了。”
“别挡着我们卖鸡蛋,”宋春花也烦的不行,抬手找到了个臭鸡蛋,这就要往吴老六身上扔。
“啪——”
一个臭鸡蛋在吴老六身上蔓延开来,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臭不可闻的味道,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宋春花:“你竟然敢……”
“我说了不要挡着我们的路,快回家清洗吧。”宋春花脸色很难看。
吴老六不得不走了,临走前满心火气,没想到宋春花这么不识好歹!
宋春花和姜藏月两个人卖鸡蛋,有个佝偻男人在她们的小摊子前看了几眼,有点想买,但又有点舍不得的样子。
宋春花看这人有点眼熟,想起来这人是吴家村的人,最近在饮马川那边的水域干苦力。
那是政府批下来的治水项目,他们村里人都相当支持,时不时有村民自发组织送点食物、送点水过去,还有人打听那几个年轻工程师成家立业了没有,想把家里的女儿介绍给他们。
宋春花看这佝偻中年人的瑟缩的神情,拿了两个鸡蛋,塞给了她:“你拿着吃吧,不要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斜,谢谢,”佝偻男人感谢宋春花,把鸡蛋放在破破烂烂的衣服的口袋里,“我还舍不得吃,我媳妇刚生了孩子,拿回去给她吃。”
“刚生了孩子?恭喜恭喜啊。”姜藏月又给男人塞了两个。
男人看着手里的鸡蛋,摸了把泪水:“谢谢你们啊,好姑娘啊,因着大水,家里仅有的一只母鸡被淹死了,地里颗粒无收,家里有八十岁老母和三个孩子,最小的刚出生,这都快活不下去了。”
“不至于吧,不是还有一份工作?”宋春花说道。
她听陈墨白说道过,这好像叫“以工代赈”,是个极为先进的治灾方式,有助于帮着大水之后的村民活下去。
这怎么还活不下去了呢?
这个时代,一个男人工作,养活一家子人不是难事儿,宋父活着的时候,唐淑萍没工作,家里也算是安乐,这怎么还到了活不下去那一步了?
“那水利工程给的钱,特别少,还说是先修完了才能给钱,我到现在干了好几天了,一分钱都没拿到,饿的没有力气,这不想去了,想进城找个临时的工作。”佝偻男人说道。
“怎么这样呢?”宋春花听着皱眉。
这水利工程修完,至少还得等一个月,那一个月过去,人饿都饿死了,还管什么用?
都知道家里的地被大水冲了,那不赶紧给村民补贴点,这还等什么?
宋春花觉得不太得劲,前世的这个时候……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没错,前世的这个时候,吴老六发了笔财。
当时发大水滴的时候,没人能未卜先知,她刚和吴老六结婚没多久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哭都没地方哭,宋春花还感觉很愁。
却是吴老六,根本没有缺钱的意思,照样在外面喝酒打牌。
吴老六从来不把钱给宋春花,她结婚好几年,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但那时候可能是因为刚结婚,吴老六对宋春花还算大方,给她买了不少东西。
宋春花隐约提起地淹了,他们该怎么办的时候,吴老六大手一挥说“不要紧,他有的是本事赚钱”。
又在吴老六的一次醉酒之后,他不小心说出了一些话,类似于“这发大水了真是一件好事儿,我靠此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宋春花那时候没太听明白,只知道那年大水造成的损失格外严重,村里好几户都生生饿死了,一死一个户口本。
吴老六,他竟然还能靠这件事情赚钱,怎么赚到钱?
那些饿死的村民,吴老六天天打牌一掷千金的阔气,似乎有了答案。
没人捣乱,宋春花和姜藏月她们两个很快卖完了鸡蛋,宋春花想到什么,拉着姜藏月走,去镇里政府。
“去镇里干嘛?”姜藏月疑惑道。
“写投诉信,”宋春花说道,“我怀疑吴老六侵吞了工人的工资,修建水利工程给劳工的那些钱,很多都被吴老六私吞了,刚才那个人家里那么困难,不只是天灾,还有人祸。”
姜藏月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吴老六跟我说过一些特别奇怪的话,说他靠着大水发大财了什么的,我之前还没弄明白,现在懂了,很可能是他靠他村长父亲的名义,把钱都拿走了。”宋春花说道。
“那可是得投诉他!”姜藏月不由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