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你们真的愿意解决?”宋春花不由得说道。
“当然,这本身就是我们原则之内的事情,”袁冰说道,“有人反映情况,必然有回应,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吴家村闹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故,我们必须关注到。”
葛兴琴瞪大了眼睛:“可,可是,那是……”
那是吴家村的事情,万一得罪了人怎么办?他们能负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葛兴琴动了动嘴唇,忽然明白了什么,又没把话说下去。
宋春花看着走出来的袁主任,一时高兴起来:“太好了,这事情可一定要彻查,这关系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呢。”
袁冰露出微笑:“我们会的,我们本就是为了服务大家的。”
袁冰说了好些漂亮话,吴霜雪也在一旁喝彩,告诉宋春花这事情一定会解决的,让他们放心。
宋春花的心放了下来,对两人的配合表示感谢,她代表吴家村那么多在水利工程处工作的老农民谢谢他们愿意帮忙追回血汗钱。
三个人出了门,佝偻男人的神色明显好了很多,也能开口说自己的名字了:“我叫吴狗蛋,家里人说贱名字好养活,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哈哈。”
宋春花点头:“希望你能要回钱,吴老六那人也太不道德了,我打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吴狗蛋点头:“你是好孩子,未来一定会有好前途的。”
他们在县城街上分开,吴狗蛋还是要去找工作,养活一家老小。
走出去几步,吴狗蛋忽然察觉自己的帽子没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帽子也是值不少钱的,他四处找找,没找到,想起自己也就刚才在县里政府的时候好像把帽子摘下来了,后来走得太急,给忘了。
吴狗蛋一拍脑门,转头回去找,看着几个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
对于老实了大半辈子的农民来说,他是万万不敢上前去让人把门再打开拿帽子的,他只能在一边缩着,想着赔个帽子就赔个帽子吧,很快就能把工作赚的钱拿回来了,到时候为了庆祝,去买个新帽子。
却见葛兴琴的手里正好拿着他那顶帽子,出门的时候,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也不知道谁的脏兮兮的垃圾扔我们那儿,有纸吗?我擦擦手。”葛兴琴一脸嫌弃的表情。
吴狗蛋看着帽子在垃圾堆上,想着等那几个人走了再去拿帽子。
“确实,袁主任,你这样处理是对的,我们不该直接给人说问题解决不了,其实就耗着就行,先搪塞过去,之后拖着,他们再怎么解决不了,也不能来咱们这里闹事吧,一开始确实是我疏忽了,考虑不周,比不上袁主任……”葛兴琴的声音传出很远,一字一句地敲在吴狗蛋心上。
三个人一块走远了,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吴狗蛋的眼眶却不由得红了。
他上前去捡起自己的帽子,那帽子上沾了些汤汤水水,脏了很多——尽管原来也不怎么干净。
没啥指望,真的没啥指望,他还以为会有人真能为自己讨回公道,没想到都是些蛇鼠一窝的家伙!
因为那个女孩和吴老六有关系,所以吴老六承包了工程,不给工资。吴老六能拿走自己的血汗钱,所以他干了再多的活儿,都什么也拿不到!
吴狗蛋捡起帽子走了,佝偻着身体走了。
他回了家,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当时村里有段时间说是要统一修建房屋,吴狗蛋还盼着自己家能盖起个高高大大的房子,却不料经费有限,只能把村长家和沿着街道那几家的房子修好,他们这样村子里面的房子根本不给修。
之后有人进城打工,赚了钱再来老家修房子,周围很多都是自己修起来了屋子,只有他们家,一直赚不到钱。
吴狗蛋的老婆身体不好,常年喝药,生孩子生的身体更不好了,连下床都难,家里一应的家务,都是他老母亲干的。
老母亲倒是身子还硬朗,可还能硬朗几年呢,旁的老太太都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可自己的母亲还要为了各种事情操劳,下地干活儿。
现在地里所有的粮食都没了,他每天忙前忙后地工作,却完全赚不到钱,家里老母亲饿得没有力气,还觉得是他的错,是这个儿子没本事,连点吃的都挣不出来。
老母亲昨天还骂了他了,骂他没本事,家里刚出生的孩子都快饿死了,这才让吴狗蛋逃了工程上的活儿,打算出去找点事儿干,可是这找了一天,算是有幸遇上了宋春花帮他去找人,却最终也没什么用。
刚进门,就听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随之响起的还有女人的哭喊声和一个苍老的声音的叫骂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都没点奶给孩子喝,自己还干不了点活儿,就知道哭!”骂人的是他的母亲,哭着的是他媳妇。
吴狗蛋推门进去,吴妈看了他一眼,他手里没钱,捏着的帽子更脏了。
吴妈明显也想骂儿子,又看着吴狗蛋瑟缩的神情没骂出口,转头去骂狗蛋媳妇儿:“都怪你,就知道哭,这天上才下大水,我们家才饿肚子!”
吴狗蛋坐在桌子上,家里凳子被水泡坏了,现在还没修。
孩子哭、女人哭、老母骂骂咧咧,前几天能借的亲戚邻居都借了,才勉强拿到一点粮食,让几口人活到现在。
之后怕是借不到了。
周围好几家,住在村子的最偏僻处,都是这个情况,家里人饿的睡不着觉,总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
还有男人相互安慰:“等等吧,等过个月,工钱下来了就好了,能吃点好的。”
吴狗蛋面色阴冷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在内心悲凉地补充了一句:“工钱下不来了。”
都被吴老六黑了。
吴老六黑了钱之后,还想娶隔壁村的漂亮姑娘,幸好那姑娘心肠好,没跟吴老六狼狈为奸,还帮着自己去找人。
可是那些人跟吴老六狼狈为奸,他们都要黑自己的钱!
他们都已经那么有钱了,戴着眼镜、穿着新衣服,还要黑自己家救命的钱!
吴狗蛋的视线斜向了家里的唯一一一根绳子。
却是在吴狗蛋走后,吴霜雪相当不满地打断了葛兴琴的话:“怎么能这么说,那是人家的钱,那就该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