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知?”杜筠婉挑眉反问,微微斜睨了小周氏一眼,接着说道,“今日这阵仗,倒像是特意为女儿所设,父亲怎会不知?”
杜大人缄默不语,他的神情隐匿在光影之后,显得晦暗难明。
小周氏款款起身,依旧温柔地拉着杜筠婉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傻丫头,怎能这般与父亲讲话!我们终究是你的长辈,有何不满之处,咱们且坐下来慢慢说。”
当真好心态!
杜筠婉都不得不钦佩小周氏这般,明明恨到牙根疼,明明巴不得下药让她和她母亲一起死去,却依旧能稳住心神,佯装“圣母”。
莞尔,小周氏拉住杜筠婉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力道很有讲究。
只见小周氏的双眼紧紧抓住杜筠婉的目光,语重心长道:“婉儿啊,兹事体大,整个杜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可明白?事情闹得过大,于整个杜府皆无益处,你说是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杜筠婉直直地望着小周氏的眼睛,明明看不进眼底,却似乎瞬间懂了其中的深意。
她又抬头看了看书案后面坐着的杜大人,那边依旧像一尊雕像般毫无反应。
一瞬间,杜筠婉全然明白了!
苇禾堂的地面新扫、树枝新剪,这般变化他心知肚明,却选择视而不见。
野山参和布匹被调包,他明知这是主母房送来的人,却也只是选择将其遣回原籍处理。
而此时,她想要申述的种种,他想必也有所知晓,只是……
杜筠婉起身,来到杜大人桌案前,可她并没有走得太近:“父亲,若我像母亲一样默默地死在别院里,是不是就不会影响到杜府的声誉了?”
“婉儿,你这番话究竟是何意?你父亲既然接你回府,自然是希望你养好身子,平平安安成家... ...”
“日日喝着有毒的汤药,还能养好身子、成家生子?”杜筠婉毫不留情地打断小周氏。
“放肆!”小周氏终于按捺不住,即将翻脸,“你有何凭据说汤药里有毒?”
“我何时说过这毒是您下的?”杜筠婉毫不退缩,目光坚定,“所以,您这般急切,是急于撇清些什么?”
“你... ...”小周氏刚欲发作。
“够了!”杜大人终于出声,喝止了两个女人即将展开的唇枪舌战。
“老爷明鉴,”小周氏先发制人,“为妇含辛茹苦十几载,桩桩件件皆为杜府筹谋打算,不敢妄谈功劳,苦劳总归是有的吧?如今这孩子不过归来月余,便妄图掀翻这天理伦常,恶意诬陷于我,简直是杀人诛心,这是要罔顾人伦纲纪吗?”
“天理伦常”、“杀人诛心”、“罔顾人伦”……
呵!又是一连串的大帽子狠狠扣下,但凡换作一个乖巧柔顺的小丫头,恐怕早就被吓得噤若寒蝉。
可杜筠婉是见过那恶人狰狞的嘴脸,也见过生死了,自己更是在生死边缘上溜达过一遭的,她怎会惧怕这般恐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杜筠婉利落地一撩裙摆,郑重地跪在杜大人面前,“父亲,女儿体内有没有毒,请个大夫来,一查便知!”
她在人前佯装病态已久,药渣也都谨慎处理妥当,她断定小周氏并不知晓她未曾喝药。兵不厌诈,不妨先行试探一番,那老大夫究竟是否在小周氏的手上。
“你说验就验... ...”果然,一听杜筠婉说要验毒,小周氏有些慌了手脚下意识的反驳脱口而出,随即发觉自己太急切了,转而清了清嗓子道,“这请大夫来验毒可不是小事,怎可仅凭你一面之词就闹得人心惶惶。况且,你一句没头没脑的说辞就如此兴师动众,怎么?是想贼喊捉贼,把下毒的恶名硬套在我头上吗?”
杜筠婉直视着小周氏,目光坚定而锐利:“主母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我不过是求个真相,怎就成了贼喊捉贼?若我体内无毒,自然能还主母清白。若有毒,那下毒之人也休想逃脱!”
“哦!对了!”杜筠婉自怀中掏出那张“供词”,起身将其放在杜大人的桌案上,斜眼睨着小周氏,神色挑衅:“女儿这里有一份那日来看诊的大夫的供词,上面盖有他的私章,做不得假!父亲明鉴,瞧瞧这双给一个庸医塞了十两黄金的手,当真干净吗?”
“什么?”小周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这丫头,休要血口喷人!这供词定是你伪造的,休想污蔑我!”
“不信?要不要把那大夫拉出来对峙一番?”
“什么?”小周氏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慌乱。
杜筠婉此时已然确认,小虎和那大夫皆不在小周氏手中,如此甚好!
可他们又在哪里呢?
“咳咳... ...”门外响起一阵咳嗽,像是故意抬高了嗓音让屋内的人听见。
这声咳嗽... ...怎的这般熟悉?
“大皇子殿下亲临,还不速速接见。”随即,一声底气十足的男音亮开嗓门冲着书房喊道。
大门缓缓张开,逆着阳光看过去,那高大的身形让杜筠婉浑身一寒。
“咳咳... ...我可有错过什么精彩的故事吗?”萧祁云微笑着扫视了一圈,终将目光落在了杜筠婉一脸的错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