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尖还是……”掌柜的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住店”二字在舌尖上转了个圈儿,最后又变成了——
“打尖?”
话刚出口,客栈门前的这一片空地就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天地空旷寒冷,周围似是只剩下了猎猎的风声。
江宴川挑起眉梢,眼神玩味地看向对面已经冒出丝丝冷汗的掌柜。
中等身材,身形略有几分瘦削但看起来还算健朗,肤色是常年安居室内的苍白。
他搜遍了记忆里的所有角落,也没找出与此人有关的画面。
但——
他认得孤。
江宴川想。
他怕孤。
江宴川这一生出宫的次数寥寥,继位后,他常年忙于四处征战,即便是停下来休整的时期,他也在宫中勤勤勉勉,鲜少离京。
按理说,这掌柜的应是认不得他的才对。
随行的一众朝臣也几乎于同一时间,生出了这样的猜想。
这人……
定是有问题!!
“不、不能住店了吗?”怯生生的童音忽然打断了双方人马各异的心思。
掌柜的眼神下移,看向了明泽帝怀中抱着的小家伙。
软软的,白白的,脸蛋圆嘟嘟的,是个很合他眼缘的娃娃。
若是平常,他在街上撞见了这个小家伙,少不得要上去逗弄一番,但如今……
一想到这孩子跟明泽帝的关系,他就隐隐有几分牙疼。
掌柜的搓搓手,赔笑道:“是这样,小店已经满客了,您看……”
边说,他还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向前走了两步,企图挡住这群人的视线。
现在正值午后,虽然大堂里面空无一人,他也可以勉强解释为,客人们都在午睡。
“昂。”江映澄扒着她美人父皇的肩膀,探头向里看去。
整间客栈空空荡荡,好半天都没有半点声响传出,安静得就像快要关门大吉了一般。
江映澄眨巴眨巴眼睛:“伯伯你刚刚是不是哭过啦?”
掌柜的:“???”
虽然不知道话题是如何突然转到这么诡异的方向的,但:“你这小家伙在胡说些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当年在那样的险境中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今日不过是没有生意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哭?!
事关他男人的尊严,可不能胡说!!
江映澄表示不信,并提出质疑:“但伯伯你的眼睛很红。”
掌柜的哼了一声,下意识反驳:“我那是睡午觉睡的!!”
掌柜的:“……”
掌柜的:“额……”
话音刚落,“糟了”的预感就清晰传来,他整个人都不自觉抖了一下!
——若是客栈当真人满为患,他必不可能还有时间午睡!
心虚的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肯与这群人对视。
但不妨碍小家伙那一道调子拖得长长的、耐人寻味的“哦~~”声,蛮不讲理地闯入他的耳中。
江宴川忽而迈步,抱着小家伙向店内走去,错身而过的瞬间,不带丝毫情绪的“住店”二字,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重重砸在了掌柜的瘦弱的肩膀上。
身后扮成家丁的群臣鱼贯而入,每走进一位,他都能感受到一道打量的视线,牢牢钉在了他的身上。
掌柜的狠狠闭了下眼。
土匪吗你们?!
这间客栈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