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罗塔斯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后,靠着闲散的零工、半非法的收入,总算攒够了七八枚泛着绿光的铜币。
这些钱是他今日全部的收入,在路过一处摊铺时,他犹豫再三,选择了些干巴的面包、几片发馊的乳酪,这就花掉了五枚铜币了,所以他看着摊铺上悬挂的火腿,也只是咽了口口水。
这就是他和女儿今天的晚餐。
他已经能够预料到女儿看到他买回那些玩意之后,强颜欢笑的模样了。
曾经的他还是圈内颇有名气的学者,如今却成了个连打零工都养不活女儿的废物。
这个困顿的中年人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同时,也免不得想起那两位拒绝和他合作的神官。
虽然在事后,他又尝试私下登门拜访过维特丽丝和艾略特,希望对方能够回心转意。
只要这两人愿意昧下这笔巨款,他必然能帮上对方,自己也能大捞一笔。
然而,每次,那个叫维特丽丝的年轻女神官,都毫不留情地直接将他拒之门外,根本不给他谈话的机会,还放话说:你想去找海神殿告密请随意,她根本不在乎。
“他妈的……”
那两个年轻人,当然有资格高风亮节。
毕竟他们是年纪轻轻就就任神官的神职者,那个叫维特丽丝的,还显然是个贵族出身……哪怕几百万也能不当回事。
但他这种已经失业丧妻,还有个女儿要养,家里还藏着一堆秘密的家伙,可没有视金钱如粪土的资格。
几百万,这么多钱,简直能让他羡慕乃至妒忌到发狂……
要是自己能拿到哪怕一成,现在这狗屎一样的局面,也能大大改观。
他的研究……他的女儿,他妻子……妈的……
…………
正当这愤懑不平的男子穿过逼仄狭长的小巷,回到自己阴森老旧的破屋门口,想着要怎么应付今晚的晚餐时,他却在房门前看到了一位蹲坐许久的不速之客。
“你好,阿米尔。”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虽然年迈,但看着颇为精神。穿着笔挺的正装,一双黑漆皮靴擦得锃亮。只是,他的表情略有些尴尬:“有点事找你。”
“教授……怎么你来了?等多久了。”
看到这位出现之后,罗塔斯顿时皱了皱眉。
面前这位老先生,是他曾一同在佛伦港古文物研究学会工作的老师兼上级,勒芬教授。
不过,自从他被逐出学会,从身份尊贵的学者变成无业游民之后,两人便不再来往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这位老先生表现得有些尴尬:“阿米尔,我听说了你这些年过得不太顺遂……我知道你不太想看到我,但我今天想了想,觉得还是来见你一面合适些。”
罗塔斯冷笑了一声:“教授,我都已经被学会除名了,找我不嫌我给你丢人吗?”
“别这么说嘛。”勒芬教授摆了摆手:“阿米尔,你毕竟是有能力的。我也不想看到曾经的学生混成这样……就算佛伦港的古文物研究学会接受不了你,但别的地方则未必。
“我帮你打点到了几封推荐信。”说着,这位老教授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几封上着红色火漆封蜡的白色信封:“你完全可以带着这些,去乐伦斯、去古陵芬堡、去昂克森这些大学城找个教职当当。
“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别再搞那些危险的研究,我保证能帮你找份体面的工作,你也不用这样了。
“顺带一提,我刚到你家门口的时候,撞见了些不太面善的家伙在你门前转悠,那些是你的债主吧?如果你欠款不多,我可以担保,帮你预支一两年的工资先把债还了。”
看着曾经尊敬的教授这样真诚的帮助,这个中年人恍惚了一下。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教授,你懂我的,我不在乎这些,你走吧。”
“……好吧,但愿你的女神能庇佑你未来的道路。”勒芬教授叹了口气,将举荐信放回了衣兜:“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我已经不信女神了,教授。”
自嘲地说了一句之后,罗塔斯冷哼了一声。目送这位曾经的导师离去后,他才走到自己的家门口,准备开门进屋。
但,在他进门前,房门已经打开了。
“爸爸,刚才的那位教授原来是您的熟人吗?”为父亲开门的,是栗色头发的少女伊瑞娜,她小心翼翼从门后探出头来:“刚才他一直在门外转悠,等了您好久了,一直不来敲门,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要债的,就没敢开门邀请他进屋,是不是做得不太对啊……”
“没事,你小心些是对的。”罗塔斯疲惫,但还是摸了摸女儿的头:“别操心这些了,把这面包拿去吧,今天就吃这些了……”
“不用了,爸爸,你吃吧,我在大河女神殿已经吃过饭了。”提起吃没吃饭的话题,伊瑞娜忽然双眼一亮,噔噔噔地跑到了里屋,拿出了一碗已经有些放凉的肉串:
“今天,艾略特大人在神殿举办了烧烤聚会,买了很多鱼肉啊、鸡肉啊做了许多肉串,分给了所有来神殿祷告的信徒,我也分到了好多——他说了,这是我经常去神殿帮他们的奖励,所以我连爸爸你的那份也要来了。”
罗塔斯知道,自己这女儿是相当虔诚的信徒,而且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往大河女神殿里跑,自己想管也管不住,经常跟在那两位神官后面帮忙。
虽然因为那笔不义之财的缘故,罗塔斯成为了大河女神殿不欢迎的客人,但这个女儿并未因父亲和两位神官的关系,而遭到牵连。
那个艾略特神官也很坦然地接受了伊瑞娜的拜访,对这位少女也颇为照顾,不仅给她发工资,有什么好的也会分一些于她。
看着女儿此时兴冲冲的模样,罗塔斯有些无奈。
“算了,肉串你吃吧,我这边有面包和乳酪就够了。”
他终究不想和女儿分享自己的烦恼,便将怀里夹着的那堆食物,放在了满是油污的桌上:
“我先回地下室了,你晚上小心些,别出门乱跑……今晚可能要债的会找来,到时候你别开门,叫我去应付。”
絮叨着这些对女儿重复过无数次的提醒,他忽然觉得颇为疲惫。
困顿的日子过得实在太久了……
也许,勒芬教授是对的。
他应该接过那几封举荐信,带着女儿离开这座港城。
找个大学任教,别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在这儿待着已经没什么前途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忽然传入了这位中年鳏夫的耳中,让他顿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