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在地下室里感觉到了整个屋子在震动,仿佛霸王龙在头顶奔跑,随后是阿泷的一声大吼,他急得火急火燎,双手抓住T恤领口,这本是一件崭新的大牌联名款,跟桂姑娘纠缠中已经又脏又破,他双手使劲一扯,T恤应声分成两半,露出用心锻炼过的健美上半身,并不算壮硕,而是恰到好处的线条分明。阿豪快速用T恤布条把脚跟包扎一下,一手拿钻戒,一手拾起桌腿,用最快的速度蹦上了楼梯。
阿豪脑袋刚越过地板,就看到阿泷背对着楼梯口,桂姑娘身着树皮战甲手持树枝狼牙棒僵在阿泷跟前,阿豪丢掉桌腿,一条腿猛蹬两步,一个飞扑从后面揽住阿泷,一只手把钻戒向前举起。被阿豪从后面这么一扑,阿泷一个踉跄向前扑倒,手一松核桃已掉落,双手连忙支撑身体,双膝扑通跪倒,像是给桂姑娘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更难受的是身上还扛了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眼瞅着核桃滴溜溜滚到了桂姑娘跟前。
阿泷慌了,顾不得身上还驮着人,手脚一齐扒拉,向前扑出,跪拜成了五体投地,然而手指距离地上的核桃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桂姑娘并未去捡核桃,而是迅速向后一弹,退到了院子里。
阿泷看到一支长长的胳膊,举着那枚钻戒,伸到自己的手没够到的距离,把核桃轻轻拨回到阿泷手中,然后身上一轻,再看阿豪已经翻身躺在一旁,手还举着钻戒,递到阿泷眼前。
“疼……”
“不是让你别上来……”
“妈的,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啊?是兄弟就一起。”
“好。”
阿泷嘴上说着好,却并没有去接钻戒,再看院子里的桂姑娘居然飘浮在半空,还在缓缓升高,仔细看原来是桂树伸出的枝条将她托举起来,桂树的树枝不断像章鱼触手一样蜿蜒伸展覆盖到桂姑娘身上,将她包裹起来,下边土里还有树根探出地面,在桂姑娘脚下盘旋塑造出巨大的腿,一会功夫,桂姑娘与桂树已经融合成一个四、五米高的巨人,原本的桂姑娘只剩脸还露在外面,树枝在她的头周围编织起头盔,上面耸立的树枝形似王冠。
巨人桂姑娘一条腿缓缓从地里拔出,树根形状的脚带着泥土露出地面,泥土块不断掉落,向前重重踏出一步,整个别墅都在震动,接着是另一条腿,再踏到地面时别墅的玻璃窗噼里啪啦碎了好几块。
阿泷赶紧从阿豪手里拿过钻戒,举着跑到门口,巨人桂姑娘见状后退半步,粗壮的双臂抬起,向两侧挥出,两条树枝铰结成的伸展着,并没有奔着前方的阿泷去,而是重重锤击别墅两边的墙壁,击穿墙壁伸到屋里,但并没有往里深入,前段分散成许多长爪,抓住了屋子两侧的承重柱,牢牢钳住,巨人桂姑娘继续后退,别墅的立柱被大力拉扯,墙壁破洞边缘裂缝陡然延伸,贯穿了整个墙面,别墅似乎也有点倾斜了。
“靠!她不敢靠近钻戒,打算弄塌房子砸死我们!”
“要不要这么狠!阿泷!别丢下我!”
阿泷把钻戒核桃往裤兜一塞,抓住阿豪双手,死命往外拖,已经精疲力尽的情况下,要拖走大个子阿豪真不容易,而阿豪刚刚把T恤撕了包扎伤口,裸背在地上摩擦得生疼,还好离门口并不远,阿泷拖到门口力气已经用尽,手一松两人一起滚落台阶。别墅上面的瓦接二连三地掉落,砸在两人身旁,巨人桂姑娘眼瞅两人已经逃出,也不继续摇晃屋子了,巨大的树触手脱离承重柱,缠住了旁边的空调外机,像从书架上拿本书一样轻松地把空调外机从墙上摘了下来,触手慢慢收回来并举高,这情形只可能是要用空调外机来投掷了。
阿泷爬起来将阿豪往停冷藏车的方向拖了两步,指着冷藏车,冲着阿豪的脸大声说:“快,躲那后面!”说完自己就要转身往屋里冲,被阿豪一把拽住,“刚刚不是还说一起的吗?你又干嘛?”
“屋里有个人我必须带出来!”
“啊?”
阿豪当然不知道阿泷说的是一具尸体。
正说着,空调外机呼啸着飞过来,阿泷一猫腰,空调外机从头顶掠过,撞在冷藏车货厢上,车子一歪,空调外机滑落掉地,货箱上有个明显的凹陷。
阿泷甩开阿豪的手,“快躲起来!”掏出钻戒朝巨人桂姑娘的方向跑了两步,巨人桂姑娘果然退了半步,他赶紧调转方向往门里跑。上面仍有瓦砾掉落,差点砸到阿泷。
阿泷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屋里仍是最冷的温度,莫鹤扬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神态安详,阿泷不禁鼻子一酸,这具肉身与他并无血缘关系,可他是曾是老祖。阿泷刚用床单把尸体裹起,只听得窗外的破风声,玻璃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向屋里飞溅,有些落到了阿泷身上和床上,再看窗户的框架也被砸烂,外面的夏夜热空气趁机奔涌进来。接着地面猛地歪向一边,阿泷抱着尸体险些立不住不稳,不仅是地板,是整个别墅在摇晃,显然巨人桂姑娘又开始试图弄塌别墅。
阿泷拼尽全力抱着尸体跑到门口,再也没力气多走一步,他将尸体放在门前台阶上,一手扶着,另一手举着钻戒,巨人桂姑娘触手停止摇晃别墅,但又转向了屋子边上挂的雨水下排管道,轻轻松松把两三米长的管子像掰一次性筷子一样掰下来,举到半空,像是举着一枚火箭弹,瞄准了阿泷。
阿泷真跑不动了,就算抛下莫鹤扬的尸体,他也没有躲闪的体力了,一阵狂奔加搬运,他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他,就算大脑在疯狂地发送逃跑指令,双腿也只能原地颤抖。
如果时间倒流回阿豪邀请一起锻炼健身的那天,我会毫不犹豫答应。阿泷这样想,然后他耳边真的传来了阿豪的声音,“阿泷!快过来!”“喵!”
阿泷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冷藏车方向,阿豪在车后边冲他招手叫喊,他当然不会喊“喵”,猫叫声在他身边,院子里的小猫在台阶上拉扯着被单,莫鹤扬的脸露在外面。小猫凑上去用头推了推尸体的脸。
“啊......对不起了......”阿泷在心里默默地说,他已经保护不了莫鹤扬的躯体,连自己都难保了,抬头一看,巨人桂姑娘举着的水管已经正对自己,透过管孔能看到桂姑娘的脸,接着胳膊和肩膀感觉被轻拍了一下,脸颊像是鸡毛掸子拂过,眼睛不自觉地眨了一下,一睁开就看到小猫的屁股在眼前,准确地说在空中,小小的身躯像离弦之箭射出去,落在水管上疾跑几步,再次弹出,向着桂姑娘的脸扑去。
阿泷目瞪口呆,嘴巴张着却不知道该喊什么,弱小的猫咪竟为了保护邻居的尸体,迸发出如此决绝的勇气,挑战巨大的树妖。
桂姑娘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眉头一皱,头一低,树枝头盔顶上如王冠尖刺的几根树枝陡然伸展,像瘦骨嶙峋的利爪,准确地钳住了空中的小猫,在足有二层楼高的巨人桂姑娘面前,小猫太弱太小了,树枝爪子尖端对着小猫的脖子加强力道一掐,小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脑袋便耷拉下去,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了。
桂姑娘抬起头,树枝爪子像弹飞一只刚拍死的蚊子一样,把小猫的身躯向上弹出,那小小的四条腿毛茸茸物体被夜空淹没,几乎看不到了。
阿泷眼睛紧盯着空中,屏住呼吸,心里默念:来这边!
如阿泷所愿,小小的黑影朝着他的方向落下。此刻,对阿泷来说最难受的是,他希望小猫活着,但更需要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