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泷视线移向阿豪，阿豪咬着指骨的样子，咋一看跟抽烟没啥不同，眼神里空洞无物，没有在看阿泷，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阿泷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眼前这个身躯里还是不是阿豪？
“老苏，阿豪的魂魄还在吧？”
“……现在还在的，公子放心，这是我狐妖一族的摄心术，他没有受任何伤害，至少现在是。”
“只要我把指骨放嘴里，就立刻完成魂魄的交换？”
“啊……”，老苏在这个拖长的“啊”之后做了一个轻微的扭头动作，像是刚刚在桌前长时间工作的人在舒缓肩颈疲劳。
脖子扭完两圈，老苏才盯着阿泷的眼睛说：“应该不……能算交换。”
阿泷看出来了，刚才老苏原本是下意识打算摇头，不想表现出太直白的否定，迅速把摇头改成了扭脖子。
“那……我的魂魄换到阿豪身体里，阿豪的魂魄会去哪？”
“呵呵……”老苏的冷笑里能听出嘲讽，他有点不耐烦了。
“公子，我想，你可能抱有一些幼稚的幻想，你虽然不是妖，但也不是普通的人类，所以，大可不必对人有太多情感羁绊。”
“我是问你阿豪的魂魄会怎么样？”阿泷头隐约疼起来，他的情绪控制已经到了极限。
“移魂转生，是要把魂魄转移到没有魂魄的身体里，你的朋友，熊公子，需要死一次。”
阿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应该听到了，但是狐妖的摄心术不允许他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他仍然咬着指骨，碰着首饰盒立着。
阿泷的大脑里却有东西断裂了，他一只手闪电般拿掉阿豪嘴里的指骨，另一手拿了首饰盒，双手对着老苏像要打架般挥舞，歇斯底里地吼道：“连卓卿不是说，移魂转生不是借尸还魂，不一定用尸体吗？”
老苏仅仅是皱了一下眉头，“公子，不一定用尸体，意思是相中的活人，也可以杀掉，没必要去找已死的。”
“他妈的……狐狸精果然冷血！我告诉你，要嘛现在直接杀了我拿走黄绳！要嘛，我跟你们鱼死网破！”
阿泷举起右手，他已经盘算过，这是个室外停车场，他为了不引人注目，把冷藏车停在了靠边的位置，停车场外沿就是一圈绿化带，他要先把桂姑娘和烈焰猫妖放出去，不管老苏战斗力如何，他也要先大闹一番，好带阿豪和莫艺翱离开。
对了，还有莫艺翱。
“艺翱！把车门拉上！不要出来！”阿泷朝车厢里嘶吼。
莫艺翱在冷藏车厢里正小心翼翼地掰开包裹莫鹤扬尸体的床单，听到阿泷的喊声，抬了一下头，并没有领会阿泷的意思。
此刻阿泷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暗自盘算，桂姑娘和猫妖若能挡住老苏，他就有机会去开走冷藏车。
阿泷右手举起，桂姑娘的绿色魂珠和猫妖的红色魂珠听话地来到了手指间，他盯着两颗魂珠，意识里已经构建出桂姑娘的妖形，不管是哪棵树，他现在要一个够强的树妖。
还没来得及把魂珠放出去，老苏喊了一声，阿泷没有听清喊的什么，电光火石间，一个东西挡在了阿泷的脸和手之间，他触电般后退一步，手本能地一挥，那东西并没有被他打掉，反而变大了，阿泷才看清，那东西是咖啡色的，像活的粘土在空中扭动变形，变成了有小翅膀的……蛇！
鸣蛇，从阿泷肋部移到了手臂，并且从手臂里探出一截咖啡色的蛇身，还有一截盘绕在手臂上，是粉红色的。
老苏又开口了，声音大了许多，似乎故意要让阿泷听清楚，老苏说“鸣蛇，四百毫升。”
咣……
是鸣蛇发出的仿佛敲击的鸣叫声。
阿泷眼前一黑，仿佛体力被瞬间吸走，身体顿时像是刚爬完山，腿一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首饰盒跟魂珠差点松手落地。
视野从模糊恢复清晰，阿泷看到老苏仍在原地举着伞，没有移动分毫，再看自己的手臂，感觉手里的魂珠有千斤重，压根举不起来。鸣蛇盘在手臂上的那一截在缓慢游动，阿泷把首饰盒放地上，想要抓住鸣蛇的尾巴，一摸下去只抓到了自己的皮肤，继续摸索几下，眼瞅着蛇尾巴就在胳膊上扭动，就是摸不到。
鸣蛇的下半截，在阿泷的手臂皮肤下，还在他体内。
“幺公子，跟我家主人比，你还太嫩了，御妖，并不只是赋予妖物妖形和妖力，要了解妖的特性，才能把妖物的能力开发到最大。”
“你……刚刚做了什么？”
“鸣蛇乃大旱之妖，我刚刚只是让它蒸发掉了你一点点水份，准确地说……是血液。”
四百毫升，血液。
阿泷咬紧牙关，拾起首饰盒，晃晃悠悠站起，当他身子歪向阿豪的方向，阿豪很自然地伸手扶住了他。
“我家主人以咖啡为鸣蛇的妖形，让它潜伏于你体内，如你想逃走，它就会从约定的第三天开始，不断地蒸发你体内的水份，如你不把黄绳带回来，便会变成干尸。所以，幺公子，放弃无谓的抵抗吧。”
阿泷一只手是首饰盒，另一只手是两颗魂珠，他不敢扭头看阿豪，两只手里握的命运，看样子他必须选一个。
鸣蛇仍在拿魂珠的手上方扭动，蛇身有一小截还在阿泷胳膊里。
阿泷垂着头，一滴泪脱离眼眶落向手臂，鸣蛇觉察到了，迅速地对着泪滴张开嘴，蛇信伸出，发出轻微的“咣咣”声，小翅膀快速扇动，泪滴落到胳膊上方，在半空被蒸发掉了，化为一缕水汽。
“我家主人选择鸣蛇来做这件事，已经是尽可能地慈悲，以水为形的鸣蛇，可以在身体里阻断血液的流动，加上我的摄心术，你的朋友，会死得很快且没有痛苦，身体不会基本有损伤。待移魂完成，血液恢复流动，你就可以拥有他这具美好的身躯，同时获得他的身份、财富。”
阿泷抬起头，与老苏目光对视，在遮阳伞的阴影里，老苏的眼睛闪烁着黄色的光芒，跟纪录片里在草丛中窥视猎物的犬科动物一样，对，狐狸的眼睛，牢牢把控猎物的高智商捕猎者。
“公子有所顾虑，也正常……”
“泷哥哥，能不能帮我把爷爷……”莫艺翱完全不知晓当下的状况，蹲在车厢口焦急着呼唤阿泷。
被打断的老苏眉头一皱，阿泷清楚地看到，狐狸眼眸里出现了一种东西。
杀意。
“公子，不如我给你示范一下。”
老苏一挥手指向莫艺翱，“鸣蛇，心脏阻断！”
鸣蛇一弓身，像箭一般从阿泷胳膊上射出去，在莫艺翱身前消失了。
莫艺翱像是被瞬间冰封，连眼珠也不转了，一动不动。
阿泷惊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你干什么？”
“我让鸣蛇杀了她。”老苏的语气云淡风轻。
莫艺翱脸变得煞白，身体僵硬着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