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车几乎没减速冲进院子,一头撞在树上才停住,屋里驶出儿童遥控车,一溜烟开到冷藏车后箱门前,遥控车上是一顶摩托车全盔,护目镜推开,蜃爷躲在里面,焦急地往车厢内张望。
后箱门在撞车时合上了,此刻只敞着一条缝,从缝里冒出缕缕白烟,也不知是冷气飘出来形成的,还是里面起火了。
蜃爷心急如焚,此刻他连打开车厢门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触手伸出头盔外都能被阳光灼伤。
蜃爷操纵遥控车去到驾驶室门边,透过车窗并没有看到筀将军的身影,招呼筀将军帮忙的想法也落空了。
蜃爷一筹莫展时,后箱里有动静了,蜃爷大喜,赶忙回到后边,只见一只手在艰难地推开后箱门,随着门打开,里面的冷气奔涌而出,蜃爷也不禁随之一哆嗦。
车门吱吱呀呀滑到一边,冷气包裹的人影慢慢走到太阳下,被阳光一晃,眼睛眯了起来,刚举手遮脸,脚下不稳,几乎一头栽下来,只得用遮脸的右手去扶住门框。
是阿泷,他右手向下摸着门框保持平衡坐下,再把双腿挪出来放地上,左手小心翼翼揽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阿泷看到了地上的遥控车,看到了车里的头盔,隐约看到里面抓着遥控器的触手,一下放松下来,喊了一声“蜃爷!”,便腿一软单膝跪地,脸落在头盔前,右手扶地,左手仍牢牢托着那个毛茸茸的东西。
“老祖呢?”
“在屋里。”
阿泷直起身子,一扭头奔屋里去了,蜃爷操纵遥控车跟上。阿泷边走边举起御灵珠,到了屋里便左顾右盼,寻找老祖魂魄的踪迹。蜃爷进屋后便把头盔掀到一旁,挥动触手,一团气泡出现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翻腾凝聚成老祖幺若水的幻象。
阿泷扑通一下跪到老祖的幻象前:“老祖,对不起,我没有把连家的指骨带回来救你……”
幻象老祖弯腰低头,“连家的指骨?”
阿泷把见到莫艺翱之后,与连卓卿老苏交战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老祖的幻象倒是不动声色,蜃爷听得连连咋舌,最后讲到筀将军带阿泷逃离,阿泷拿着连家的指骨在车厢内,面对着莫鹤扬莫艺翱祖孙二人的尸体。
“所以,你的选择是……”老祖微笑着,眼神落在阿泷怀中抱着的,毛茸茸的小猫。
小猫身上湿漉漉的,还保留着一些白色冰粒,眼睛没有睁开,身体小幅度地一起一伏。
“你们之前说过,若将魂魄放回原身体,只会造出僵尸,若放进她爷爷的身躯,那已经恶疾缠身,而且我觉得,她自己应该也很难接受借她爷爷的身体转生……”
阿泷小心地将小猫捧起,“我怕再耽搁下去,莫姑娘的魂魄会保不住,便先用小猫的身躯暂且让莫姑娘转生。”
阿泷思维回到了十分钟前,让他最终下定决心的,是他用御灵珠看莫艺翱时,她的魂魄已经离开身体很远,四散飘到冷藏车顶端,只剩下极细的灵体丝线与身体连接着。
阿泷一咬牙,把指骨一端放到小猫嘴里,另一端刚放到莫艺翱嘴里,两截指骨就发生了感应,微微颤抖,莫艺翱嘴里那截闪烁起来,仿佛在召唤,身体上残留的魂丝被吸过去,聚在指骨上,已经飘走的魂魄被牵拉回来,在指骨上方凝聚。
半透明的魂魄灵体绞结缠绕,小猫口中的指骨也开始闪烁,魂魄感受到了指引,向小猫口中的指骨探过去,触到指骨瞬间,魂魄被吸了进去。两根指骨一起暗下去,颜色从白转灰,车子一个颠簸,指骨像烧完的香残留的香灰,散了,化作飞灰。
“泷儿,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说对不起,我并没有要求你让我复活。”
老祖的话把阿泷拉回此刻,老祖幻象的神情那么爽朗,跟听到了好消息一样。
阿泷眼眶有点泛红,“是,我知道,你说过,你已经活够了,可是,你那是独自漂泊的几百年,那么孤独。”
老祖竟笑了起来,“瞧你说的,不是还有蜃爷和筀将军陪伴吗!”
“啊!筀将军……”阿泷起身赶忙往外跑,一会功夫,手捧着竹人回来了。
“老祖,我需要筀将军帮我把莫家祖孙抬下来,可我叫不醒他!”
“差不多了,我肉身殒命已好几天了,他的妖力已近枯竭,你唤他的魂魄现形吧。”
阿泷将竹人轻轻摆于桌面,手指点着竹人的一条腿,心中默念请魂魄现形。筀将军的魂魄缓缓立起,变大,五官显现,但却没有形成清晰的模样,像是加了模糊滤镜,魂体的边缘像是在浸湿的宣纸上着墨,若隐若现,似在像四周渗着什么。
“老祖,筀将军这是怎么了?”
“作为我的妖将,筀将军可以不用回到魂珠里,直接获得我的妖力,并长期保持妖形。我死了之后,他现在就类似……流浪妖,只能从自然界吸取补充妖力。”
“他战斗是不是需要消耗很多妖力?”
“是的,这几天他一直非常克制地使用妖力,但是跟狐妖一战,他把所剩无几的妖力榨干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泷少爷,我和筀将军,都作为妖将已跟随幺家御妖使不短的时间,妖将是御妖使可性命相托的亲随,在必要时可以替御妖使号令其它妖,需要御妖使和妖相互信任方可缔结此羁绊。甚至在御妖使亡故后,也要守护至魂飞魄散。”
老祖的幻象站起来,分别对蜃爷和筀将军做了个揖,“蜃爷,筀将军,我对人间已无留恋,你俩的守护,阿水感激不尽。就陪我到这吧。”
筀将军的魂魄突然矮下去,细看是做了一个下跪的动作,因灵体没有手脚,看起来像变成了一个S形。
蜃爷上方冒出一串泡泡,凝成一个半人高的人形幻象,有四肢无五官,对着老祖单膝下跪,躬身行了一礼。
礼毕,人形幻象起身,转向阿泷,蜃爷对着阿泷说道:“泷少爷,在下幻妖蛤老蜃,愿随你为妖将,殚精竭虑,至死方休,你可接纳?”
筀将军的魂魄也跟着直起身,对着阿泷又弯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