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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在文德殿内激烈争论,气氛也随之变得压抑。
司徒文几乎点明了靖北王府的处境,甚至无时无刻不在往增兵一事上做文章。对于如此尖锐的说辞,隆圣帝心头盘算了许久。
倘若与北境撕破脸,司徒文又能有怎样的好处?这并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为保纪允,这个老东西一定有诸多顾虑,如今这般强势简直匪夷所思。一边与自己作对,一边又与北境各种刁难。荒唐。
看着下方争吵的群臣,隆圣帝正欲开口制止,徐平却是率先出列。“素闻大仲宰明辨是非,德高望重,乃大周之肱骨。今日本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仲宰解惑。”
见徐平开口,司徒文故作不悦。“徐将军或有何事不明?”
闻言,徐平朝着隆圣帝抱拳施礼。“增兵大梁是为长久之谋,大仲宰开口圣君,闭口社稷,恐有不妥吧?
陛下自即位以来,广开言路,善待百姓,开科举,治贪腐,西御元武,南镇蝇鼠,励精图治,赈灾救民于朝外,翦除奸佞于朝堂,此非明君也?”
“呵呵呵!”司徒文笑着掸理朝服,抬手向隆圣帝随意的拱了拱手。“非也非也!皇帝重武轻文,罔顾朝野之声。东征西讨,更是劳民伤财,穷兵黩武。
圣祖有制,科举四年一设,皇帝擅改朝制,至传承法礼于不顾,寒世家俊杰效国为民之心愿,岂是明君所为?”
徐平扶正甲胄,大步上前。“正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周兵强马壮,朝内猛将如云,朝外军民一心,自当开疆扩土,讨逆助梁,以章陛下文治武功。此乃顺天而为,谈何穷兵黩武。
世事有变,朝内人才稀疏,自当添增科举,依时而就。
寒门、世家皆我大周之民,皆可入仕,又谈何轻贱世家俊才?
皇帝神文圣武,承继大统,应天合人,威服八荒,当是真龙耀世。
反观大仲宰三朝元老,如今却不顾君臣之礼,不章文德之名,欲行逼宫苟且之事乎?”
“牙尖嘴利!”司徒文微微摇头。“今日殿前不必空谈国情,妄论百姓。
追思惋惜,庆帝在位,穷兵黩武,以至民不聊生,人心惶恐。压迫世家,更是饥荒横行,饿殍遍地,而后四处征战,乃至生灵倒悬,大周将倾。
皇帝如今所行之事,与往昔庆帝何曾相似?如今的大周,朝内君臣离心,国库空虚,朝外大敌环伺,秣马厉兵,唯有陛下察纳雅言,放权于朝,方能使朝政和睦,君臣同心,但行如此,我大周必将国祚永存,江山稳固。”
“大仲宰位列当朝四柱石!眼光何以如此狭窄?”话到此处,徐平抬眼直视,目光毫不退缩。“当今天下,烽烟四起,诸方列强,狼子野心。
朝外权贵鱼肉百姓,朝内臣子不扶社稷,你安敢大言不惭,妄论江山稳固,国祚永存?”
几息之后,徐平目光扫过朝内群臣,继续说道:“就凭尔等这些争权夺利,一己私欲之人?便是本将目光所及,一眼望去,朝堂之内,唯有陛下,殚精竭虑,欲复大周江山于灰烬。
内府皆散,犒慰兵甲,亲征凉州,力破元武,屯田戍边,巩固疆土,科举兴才,永不加赋。”言罢,徐平朝着隆圣帝抱拳施礼。“而后更是马踏边塞,剑指定平,收复失地,天下皆惊。
陛下为国为民,呕心沥血,欲挽大周于将倾。又岂容尔等在此非议?”
闻言,隆圣帝拍案而起。卧槽?昨天还想和老子掀桌子,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我有那么猛吗?我咋不知道???
“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徐将军到是能说会道。”司徒文不由的揉了揉眉心。“昔日庆帝在位之时,张康、李觉接踵而至,凉州七郡竟倾覆于世。
压迫世家,重用寒门,耗尽国力,三战元武。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原以为能拨云见日,却竟是些乱臣贼子。
吴沛拥兵自重,胁迫天子,镇边武将属实无耻。沈季假借周名,架空皇室,奸佞之臣何其猖狂?七郡沦丧,国之大辱,皇帝岂不闻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先帝以臣为辅政,如今天下未定,四方未平,臣又岂能袖手而观之?
到是徐平,你是何用心?
你本为藩王世子,不思大义,不识大体,蛊惑陛下,擅动刀兵,妄借征战,巩固兵权,兴兵南下,图谋不轨。北境之地,更是皇权难达,居心叵测。
老夫大胆推论,竖子,你欲谋反吗?”
“司徒文,休得放肆!你……”
皇帝正欲呵斥,徐平却当庭怒骂。“聒噪!无耻狗贼,满口胡言,挑拨离间,含血喷人。
任凭你巧舌如簧,在下功罪,自有后人评说。
到是大仲宰尽职尽责,耗费心神,提拔后辈,举荐才能。
眨眼之间,这满朝上下,不是故吏,就是门生。朝堂之内妄图一手遮天,朝堂之外更是沽名钓誉。
极恶奸邪,蝇蛇鼠辈。贪得无厌,结党营私。现如今,权倾朝野,誉满都城。自诩国之栋梁,四方名望。本已是位极人臣,还妄图兵权加身,下一步,你将之若何?”
“竖子!你安敢妄言?”司徒文平淡的眼神中罕见流露出七分不悦。本是对手戏,多少有点过了。
“这就急了?”徐平嘴角微扬。“本将还曾听闻大仲宰欲与赵阔勾结,意图陷害都督韩忠。
事成之后,赵阔主外,执掌军权,企图兵围神京。仲宰主内,以为内应,里外勾结,欲以黄袍加身。”
“放肆!本宰何时与赵阔勾结?你…….”
“住口!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不臣贼子,妄想图谋篡位?”
“黄口小儿……你!你!你……”
“断脊之犬,摇唇鼓舌,狼心狗行,谄谀之辈。不思报国之策,裹挟群臣逼宫,如今陛下在此,你何敢嘤嘤狂吠?
时历三朝之久,未尽定国之功,你有何狗脸立于大周朝堂之上?泱泱大国,百年国祚,何曾出过似汝这般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