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月京城不太平,你知道吧?
其实南边也不太平,在安徽有个人在衙门里当差,他是个革命党,想要举事造反,可是消息泄露了,他被抓起来处决了。
那是个留日回来的学生,听说让大铁锤把下身都砸烂了,心都给生生剖了出来,切成片炒熟了……”
安晨冬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几个字,付宁都没听清楚,只看见他最后用手遮住的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安晨冬整理了一下情绪,端起酒杯轻轻的往桌子旁边的地上一撒,付宁也跟着撒了一杯。
这件事情加上京城里风云变幻,不要说试验场,各个衙门里都是风声鹤唳。
他们这些留学回来的人都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特别是留日的。
所以安晨冬这一段时间,日子过得特别压抑,同事孤立他没什么,可是蔡大人就跟块膏药一样粘着他,可是让人受不了。
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可聊的,还时时都在一块儿,连更衣都一起。
蔡大人可能也得了总办和总科的栽培,天天在他耳朵边上念叨着“忠君爱国”。
一个月下来,安大人好悬疯了。
这么待着实在是难受,他就想着挪挪地方,本来没想回南边去的。
他父亲思忖了再三,悄悄跟他说,离开京城吧,这块地方太平不了了。
他们家族的根在江浙,生意做得大,做官的族人虽说品级都不高,但是就像酸辣汤里的胡椒面儿一样,哪儿都有。
回去吧,有人照应好过在这儿单打独斗,还能发挥所学。
安晨冬同意了,临到要走了,才发现愣是一个可以告别的人都没有。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付宁。
情绪的闸门一旦打开,就是滔滔不绝。
安晨冬踌躇满志的远渡重洋学成归来,在京城为官不到一年,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官场上的暗亏是一个没落。
今天总算是逮着个机会,拉着付宁这个与各个方面都没有牵扯的清静人,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又是两盏水酒下肚,他的眼睛直起来了,说话的调门儿也渐渐高了起来。
付宁赶紧招呼大有过来,“你们少爷多了,赶紧扶着他回家去。”
又悄悄凑近了他的耳朵说:“等他酒醒了,跟他说,不要随便祭奠什么人,有事儿都搁在心里,别露!”
然后才正常说话,“等你家少爷回南边的时候,给我送个信儿,我去送送他。”
大有感激得给付宁作揖,才扶着他们家少爷出门去。
安家马车早就等在门口了,付宁帮着大有把人扶上了车,看着车嘎噔嘎噔的走远了。
在一阵凉风的吹拂下,车前挑着的纸灯笼哗啦啦的摇晃着,就像安大人这趟京城之行,落寞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