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金莲薯都已经完成了两次自交,虽然纯度还不够高,可这样放弃就太可惜了。
安晨冬的来信给他打开了一个新思路,作为同道者,他完全可以跟安大人一起进行联合研究。
由他作为主要研究员专注玉米,而安大人则主攻马铃薯,两个人的研究资料可以互通有无,还能在一起探讨。
付宁一边在院子里慢慢的活动着腿脚,一边在脑子里捋一捋思路,等腿能抬起来了,就一瘸一拐的进屋写回信去了。
他的毛笔字是练不出来了,从马克神父那里找了两支钢笔,使着还算顺手,写字速度也快。
洋洋洒洒三大张白纸都写满了,从今年玉米的实验数据,到明年试验田的困难,再到提出两个人联合研究的建议,付宁越写越多,最后也成了厚厚的一摞。
放下笔,他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抬头看见了挂在天上的月亮,刚刚从地面上升起来,又大又亮。
看着那个白玉盘,他好像从那些阴影里看见了二姐的笑脸,这几个月他都不怎么会想起她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她。
自从院子里听不见她的笑声了,家里的精气神都散了一半,不用说舅舅和舅妈,桂平脸上都少见了笑容。
那么一个鲜活的人,是他在这个时代见过的最有活力的生命,就像是发芽的豆子,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使劲向上生长寻找太阳。
付宁一直觉得她生长在这个时代是可惜的,如果过上一百年,她一定会是个能自己走出一片天的女子。
有的时候,他也想,如果当时家里必须得有一个人走,为什么不是让桂康走,把二姐留下。
或者他的能力再强一点,能带着她去看看世界,也许二姐的路会走的更艰难,但没准儿也会成为一个走在时代前面的人。
可惜,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也许上天也觉得她在这里太辛苦,早早招了她回去,等着再给她一个好时代吧!
看着月亮越升越高,付宁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才惊觉晚饭还没吃,他的疙瘩汤一直在锅里呢。
等跑进厨房一掀锅盖,好嘛,成了一锅糨子了!
兑上一瓢水,又放在火上加热,拿勺子一点一点的搅和开,得,连明天早饭都有了。
凑活喝了两碗糊涂,付宁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放下,进屋又把给安大人的回信又看了一遍,修改了一遍,又誊写了一遍,才磕齐了放在桌上等着明天寄出去。
夜深了,邻居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周围又热闹了一下子,就迅速安静下来了,毕竟高兴一下就行了,明天都还得为着那点儿嚼裹奔波。
付宁也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想了太多有的没的,居然做了一夜的梦。
早上醒的时候,脑袋还是懵懵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他都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什么东西一直要抓他,他就拼命跑、到处躲。
最后快被抓住了,二姐突然蹦了出来,穿着那身舅妈给她做的衣服,手里抡着一支狼牙棒,两三下就把那些追着他的东西打散了。
然后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从一个洞里拖出来,手指头戳着他的脑门数落:“你怎么还这么怂!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付宁笑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真的是想多了。
可是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和脑门,还挺怀念的。
起来以后,他拈了三炷香插在了二姐牌位前面,“桂珍,谢谢啊!又麻烦你了,不过下回揪我耳朵的时候,轻点儿行不?”
给安大人的回信寄了出去,很快就有了回音,安晨冬也极为兴奋的答应了付宁的提议。
一个生物育种的研究小组就这么成立起来了。
两个人的信你来我往就没有间断过,时间在这一封一封的信里过得飞快。
光绪三十四年就这样走进了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