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之后,外婆还是妥协了下来:“好吧,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去吧,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太麻烦人家,要早点回来。”
“谢谢婆婆,我会的。”沈婷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搞定了,脸上绽放出一抹无法抑制的笑容。
到了大连之后,沈婷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的好姐妹。电话那头,何雨柔的反应果然强烈,连连感叹了几声“国粹”,随后,突然语锋一转,带着些许玩笑却又不乏关切地嘱咐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雨伞要准备好啊。”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沈婷觉得自己跟汪雨还没到能够坦诚相待的程度。
“以防万一嘛,”何雨柔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对沈婷传授着经验,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要是发生点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你这第一次……”
“不会有这种万一的。”没等何雨柔说完,沈婷便迅速打断,斩钉截铁地否认了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话音刚落,汪雨便围着个浴巾,赤裸着上身大步走进了卧室。沈婷猝不及防地看见这一幕,心头猛地一跳,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撞破了一般。她慌乱地低下头,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薄薄的红晕。她匆忙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何雨柔说了句再见,声音有些急促,随后便迅速挂断了电话,心中一片混乱。
沈婷不安地靠在床上,心跳如鼓般急促,她偷偷抬眼瞥了一下面前半裸的汪雨,脸上顿时泛起一阵红晕。
“你倒是穿个衣服啊。”沈婷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几分羞怯。
“怎么?害羞了?”汪雨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目光中透出一抹捉弄的意图,仿佛在享受着挑逗对方情绪的乐趣。
沈婷没有作声,只是轻轻转过身,侧卧在床上,闭上了双眼,假装开始睡觉。房间里安静得仿佛可以听见时间的流逝,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伴随着内心的波动。
汪雨悄悄凑了过来,伸手温柔地捋了捋沈婷散落在枕边的发丝。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沈婷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拂在自己的耳畔,那一丝温度仿佛在无声地撩拨着她的心弦。她的心跳得更加急促,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在胸口乱撞,她心中隐隐在期待着什么,却也同时害怕那份期待的出现。
“先别睡,”汪雨的声音轻柔得像夜里的风,贴近她的耳畔低语,“起来把头发吹干。”
见男主人公对自己并无任何逾越之举,女主人公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感。她不确定该为此感到庆幸还是失落,对方的冷静举止反而引发了她的疑虑:难道是自己缺乏吸引力吗?她并不知晓,其实男主人公此刻内心也是波涛暗涌,刚才他差点儿就没能克制住自己,几乎就要情不自禁地吻上去。两人心中各自的纷乱情绪,在彼此之间织出一张无形的网,却又都不敢轻易触碰。
汪雨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给沈婷吹起了头发。他的动作轻缓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机体散出的温热,夹杂着汪雨手尖的温度,让沈婷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沈婷想着,长这么大,除了外公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给她吹过头发呢。
帮沈婷吹完头发后,汪雨自觉地回到另一个房间里。这是他母亲生前的房间,所有的摆设依旧如旧。他从未允许人动过这间房,仿佛这样可以将母亲的记忆留在过去的岁月里。母亲刚离世时,汪雨第一次领悟了绝望的深意,那种无法再次相见的无奈,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深陷于悲伤的漩涡中。此刻,他躺在床上,扭过头去看那墙上挂着的旧照片,照片中的母亲穿着一件黑色碎花连衣裙,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洒落在胸前,她的笑容温柔而慈祥。汪雨就这样静静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逐渐沉重,最终在思绪中入眠。在梦境中,他看见母亲站在不远处,微笑着向自己招手。汪雨心中一阵欢喜,他迫不及待地奔向母亲。然而,当他快要接近对方时,母亲的身影却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面庞模糊的女人,她的脸上布满了鲜血,一边向他招手,一边恳求他将她的命还给她。在那个女人即将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汪雨猛然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他的心跳急促,梦中的一切依然那么真实。
钟表的指针指向了将近十二点,汪雨本打算躺下继续睡觉,但噩梦的余影依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仿佛一只无法驱散的恶魔。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心中的余悸让他无法沉入梦乡,他打算到客厅倒杯水,先平复一下心情。
经过沈婷的房间的时候,汪雨看到她房间的灯光还亮着,以为沈婷还没有睡,便轻轻地敲了几下门,然而,屋内没有任何回应。汪雨想着,应该是沈婷忘记关灯了,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又轻轻地帮她把灯给关了。
沈婷从未跟汪雨提及过她习惯在睡觉时留灯的事情,这晚,她如同往常一样,半夜起身去洗手间,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黑暗之中。那一刻,一种深深的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内心,她感觉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地颤抖。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沈婷踉踉跄跄地走下床,她的手在墙壁上慌乱地滑动,试图找到那个可以驱散黑暗的开关。黑暗在她面前蔓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开始变得无力瘫软,周围的黑暗像是无情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泪水如细雨般从沈婷的眼角滑落,她的身体渐渐失去力气,最终只能瘫坐在地,任由自己放声哭泣。
深夜的静谧被一阵刺耳的哭声撕破,汪雨在迷蒙中惊醒,他慌忙起身,推开了沈婷的房门。在房间灯光亮起的瞬间,汪雨的视线迅速落在了沈婷身上——她正双手抱膝蜷缩在地,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滑落。他快步走向沈婷,轻声呼唤她的名字,试图用自己的嗓音的温度去化解她正在承受的痛苦。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汪雨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那个蹲坐在地上的泪人。
汪雨的出现,仿佛是无尽的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沈婷眼中的恐慌和无助化作了一声哀求:“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在呢。”汪雨以为沈婷可能是做了一场噩梦。
如果人生中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就好了,噩梦总会有梦醒的时候,可厄运却永远是厄运,挥之不去,驱之不散。沈婷回忆起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那段阴影至今依旧如乌云般笼罩着她的心头。那一年,父母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争吵与对抗成了家里的主旋律。五岁的她,无法理解这场闹剧,却清晰地记得,她的父母,一个人拉扯着她的上半身,一个人拽着她的下半身,她就这么被两个人拽着,仿佛她就是这场失败婚姻的战利品,谁能抢到谁就赢了。后来,沈婷被自己的父亲藏了起来,为了不让她的母亲找到她,便骑着自行车带着她整天在外面晃悠,一直到夜幕降临。沈婷记得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车子行驶到一座老旧的桥上,由于路面打滑,车轮失去了控制,转眼间,连车带人一同坠入了河中,幸亏那条河并不是很深,父亲将她从冰冷的河水中救了出来。因为没有地方去,父亲把她带到一个朋友家里,给她换了件破旧的外套后便匆然离开。沈婷就这么被孤零零地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被仍在一个角落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窗外透过窗户照进来微弱的灯光,使得墙角的阴影像幽灵般在她的眼前游荡。那一晚,她哭了整整一夜,却没有一个人来把她从那片漆黑中救走。打那以后,沈婷每晚睡觉,都不让关灯,只要一关灯,她就开始哭闹。
沈婷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她缓缓地对汪雨讲述着自己的过去。那段经历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一直横亘在她心底,未曾被任何人知晓。她从未将这些秘密倾诉给家人过,小的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将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表达出来;长大之后,她又不想让家里人难过,所以便选择了沉默。
人们总说,幸运的人,一辈子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辈子治愈童年。汪雨想着,他跟沈婷应该都属于后者吧。他们一直都在寻找治愈自己的解药,可是越长大就越明白,有些病症是无法治愈的。或许是出于心疼,或许是因为感同身受,汪雨轻轻将眼前抽泣不已的人儿揽入怀中。在这寒冷的夜晚,两个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彼此温暖着对方,让这静谧的时刻多了一层柔情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