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在记忆里的昨天

第十八章(1/1)

一晃眼,期末悄然而至。每当这个时候,校园里总是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氛围,既夹杂着轻松的期待,又充满了隐隐的焦虑。期待的是即将到来的假期,那自由自在的日子仿佛触手可及;而让人心头沉重的,则是那场不可避免的期末考试。每到这种时候,沈婷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金鱼,记忆的空间被缩小到几秒钟之内,再怎么努力也填不满那些四散的知识点。为了评优拿奖学金,沈婷这段日子几乎与图书馆融为一体,埋头在书山题海中,每一页书都像是一场战斗,每一个字都是她通往胜利的必经之路。

相比之下,何雨柔显得格外轻松自在。对于考试,她一贯保持着随遇而安的态度,丝毫不为成绩焦虑。虽说偶尔也会听她大声嚷嚷着“该看书了”,但往往手里书还没翻过几页,她已经趴在床上睡意袭来,早早进入梦乡。对她而言,成绩并非什么至关重要的事,她早已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只要能及格就好。

在所有考试项目中,口语无疑是最让人头疼的。与其他科目不同,口语考试的题目全凭外教当场临时决定,因此学生们根本没有机会提前准备。而更令人焦虑的是,成绩的高低往往一半取决于外教的心情。尤其是沈婷他们的外教——那个古怪的法国老头,他的情绪不仅阴晴不定,甚至时常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更糟糕的是,这位外教特别爱吹毛求疵,挑剔细节,导致历届不少学长学姐在他手下折戟沉沙,最终不得不重修这门课程。

这个古怪的老头不仅因性格乖僻而引人注目,他的婚姻故事更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原来,他曾是法国一所著名大学的退休教授,一生阅尽繁华,却在晚年时通过网络认识了一位远在中国的女子。两人虽隔着千山万水,语言上也是鸡同鸭讲,但这份异国情缘还是迅速发展,竟让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座陌生的城市。他们之间仿佛有种超越言语的默契,毫无障碍地牵手步入了婚姻殿堂,领了结婚证。从此,这段传奇故事成了街坊邻居乐此不疲的话题。

外教结识的这个女人,来过一次学校。沈婷依稀记得,她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她的穿着依然鲜艳张扬,当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家不禁猜测,这对年龄和性格都相差悬殊的男女,平时是如何沟通的。甚至有人躲在远处偷偷观察他们的互动,只见两人用手比划着,偶尔还会夹杂几句外文,仿佛两位聋哑人在用各自的方式试图搭建起某种联系。这种场景颇具戏剧性,也让旁观者感到莫名的好奇。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这样的相处竟持续了一年之久,简直不可思议。大家在茶余饭后也时常拿他们开玩笑,说:“交流什么的倒不重要,关键是在床上能有默契就行。”

经过一番紧张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口试的那一刻。教室里,大家的神情各异,充满了忐忑和不安。沈婷虽然内心也有些慌乱,但她还是努力镇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外教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表情淡然,不露喜怒。她猜不透自己表现得如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随着考试的结束,大家相继离开,脚步沉重而迟缓,仿佛身上背负着无形的压力。沈婷回到宿舍,和室友们一起煎熬着等待分数的公布。

终于,第二周,成绩单静静地躺在了桌面上。沈婷盯着那熟悉的表格,心跳仿佛加快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手指轻轻划过分数栏。当看到自己那75分时,内心的紧张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外教对自己还算宽容,能给这个分数已经很不错了。

何雨柔的情况就显得有些不太乐观——她的分数是59.5。倘若是在国内,一般的老师很可能会体谅学生,慷慨地将这个分数抬高到60,好让她勉强及格。然而,外教却截然不同,他们不会关心学生是否需要重考或重修,哪怕差了那微不足道的半分,他们也不会轻易放松标准。

何雨柔望着手中的成绩单,心里泛起了一阵阵失落。她当初对自己表现的信心满满,未曾想到结果竟然如此。不禁感到沮丧的她,面无表情地干笑了几声,随即倚在桌上,鬼哭狼嚎了起来。

沈婷看着何雨柔的愁苦神情,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安慰道:“宝,不要伤心,你不是一个人,这儿还有好些个59的呢。”她故作认真地把拇指和食指并拢在一起,模仿着外教的语气,调皮地说道:“Presque(还差一点)。”

何雨柔听着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个没良心的,我都不及格了,你还在那儿幸灾乐祸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埋怨。想着补考还要等到下学期开学,这意味着她整个暑假都得在书山题海中度过,她就感到一阵烦闷。

沈婷拍了拍何雨柔的肩膀,继续安慰道:“失败是成功之母,咱们补考肯定能过。”

何雨柔却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眼神中满是绝望:“万一是继母怎么办?”

沈婷微微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努力让她开心些:“继母也有善良的啊,走,我请你吃火锅。”

一提到吃,何雨柔的心情顿时亮了起来。在她的世界观里,吃和睡就像是万能的钥匙,能解决一切烦恼。无论是生活中的小困扰,还是心底深处的沉重忧愁,只要有美味的食物和安稳的睡眠,一切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叫上汪雨,一行三个人来到了离学校不远的火锅店。尽管外面的酷暑令人难以忍受,但店内的空调带来了丝丝清凉,仿佛将炎热的世界隔绝在门外。火锅的热气蒸腾在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与空调的清凉形成了微妙的对比。这种夏日里的火锅,不仅仅是味觉的享受,更是沈婷心中独特的乐趣。她在这样的环境中感受到一种别样的舒适,就像在酷暑中躲进了空调下的被窝,令人心情愉悦。

汪雨夹了一筷子热腾腾的肉片,轻轻地递到沈婷的面前,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宠溺的笑意:“宝宝张嘴。”

自打进了饭店,汪雨就一口一个“宝宝”的叫着沈婷,甜腻的言辞几乎让人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爱情气息。何雨柔坐在他们对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的眼神中透出几分不适,最终忍不住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我说,你们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这儿还有其他人呢。”

为了更加膈应人,汪雨故意掰过沈婷的脸,在何雨柔面前亲了对方两次,随后,他得意地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手指比划出一个胜利的“耶”。

何雨柔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毫不客气地竖起了中指,回应着汪雨的那份挑衅。

何雨柔不愿看到汪雨那副得意的嘴脸,更不想破坏自己干饭的心情。她转过脸,强作轻松地笑着问沈婷:“暑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沈婷微微一愣,然后答道:“我打算留在这里打工。”

何雨柔的眉头微微扬起,显得有些意外:“这么拼吗?你这么缺钱吗?”

沈婷坦诚地回答:“我想买个电脑,但又不想向家里要钱。”

“那就加油吧。”何雨柔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轻轻握紧拳头以示鼓励,随后又继续问道,“不过,学校过两天就要封寝了,你要住哪里呢?”

汪雨边吃边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突然插话道:“我同学帮我们找了一处房子,离沈婷工作的地方很近。我们约好了明天去看房。”

何雨柔猜测汪雨会和沈婷一起留下来,但当得知两人竟然要在外面合租时,何雨柔的眼睛还是闪过一丝惊讶。出于对沈婷那种母亲般关怀的本能,她指着汪雨,眼神中闪烁着审视的光芒:“你,是不是对我们家婷子有什么不轨的念头?”

汪雨的手轻巧地拨开了何雨柔伸来的手指,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靠近她的耳边,声音柔和而带着一丝玩味:“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何雨柔听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的神情,她瞥了汪雨一眼,低声斥责:“禽兽。”

第二天一大早,沉浸在梦境中的沈婷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唤醒。沈婷在半梦半醒之间勉强睁开眼睛,四周的光线柔和而模糊。她的脑海还在与梦境缠绵,意识却被汪雨的呼唤拉回了现实。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穿戴整齐后,步履蹒跚地走到寝室门口跟汪雨碰头。

两人如约来到出租屋,门被推开的那刻,沈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房子宽敞而明亮,一厅一室一卫的布局简洁却不失温馨。每一处都好像被细心打理过,地板光洁如镜,墙面上的色调柔和而舒适。家具虽然不奢华,却摆放得体。沈婷原本只打算寻找一个简陋的栖身之地,并没有对住宿环境抱有过多的期待。然而,这个房子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觉得怎么样?”汪雨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仿佛在等待着来自沈婷的赞许。

“好是好,可是这地方应该有点贵吧。”沈婷环顾四周,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无论是从空间的宽阔还是细致的装饰来看,这里都不可能是个便宜的地方。

“我已经租下来了。”汪雨继续说道。

“啥?你怎么又不跟我商量?”虽然对房子是相当满意,但是沈婷对于汪雨这种总是先斩后奏的做事风格感到有些恼火。

汪雨察觉到了沈婷的不悦,试图解释他的行为:“你是不知道,在大学城租房有多难。如果不是我托朋友帮忙,哪里能这么快找到这样一个好地方。”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我朋友介绍的,要是不租下来,多伤他面子啊。”

沈婷听到汪雨的话,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想为这么个小事跟他斤斤计较,便选择了接受:“行吧,反正就租一个多月,贵就贵点吧。”

汪雨干咳了几声,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道:“那个,我租了一年。”

沈婷顿时愣住了,满脸困惑地问道:“为啥?你要搬出来住吗?”

“不是我,是……我们,”汪雨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想的是,我下学期就要开始实习了,在外面住会方便一些。”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婷故作不解地问道,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汪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满脸的无赖神情:“老公都搬出来了,媳妇儿难道不该跟着吗?”

见沈婷没有回应,汪雨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急切,却又尽力保持平静,仿佛要将所有的理由和好处一股脑地倾诉给她:“你看这地方,不仅离你工作的地方近,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卫生间啊。你不是一直抱怨学校的公共浴室让你感到不自在吗?只要我们搬出来,你就不用再去挤澡堂子了。还有,我下学期就要毕业了,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

毕业季总是带来一种告别的气息,像是时光的轻声叹息。它不仅是学业的终点,更是无数校园情侣必须面对的现实考验。来自天南地北的恋人们,无论曾经的爱意如何炽烈,终究要在未来的道路上各自启程。一部分幸运的人得以继续留在相同的城市,带着彼此的记忆继续前行;而另一部分,则只能选择各自分开,走向不同的生活轨迹。

沈婷盘算着自己所有的理由和顾虑,然而在汪雨的软磨硬泡下,她终究还是妥协了。于是,在那个初夏的早晨,他们共同的生活正式开始了。沈婷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期待,也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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