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姐姐去世之后,毛文静就一直把汪雨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也一直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好的发展。跟汪泽一样,毛文静也是早早地便给汪雨规划好了以后要走的路,但奈何这家伙不领情,愣是一个人吊儿郎当地只身在外飘了两年。不过毛文静也不急,她觉得现在回来也不算晚,让这小子在外面认清现实了,才会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好。
“这些你看一下。”毛文静又拿了一摞资料堆在了汪雨的面前,“看完写个计划书给我。”
看着面前那一堆厚厚的材料,汪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手上的东西还没看完,这又给他送来了一坨,这些天他一直都被关在这四方方的办公室里看资料,长时间的疲惫都快让他出现幻觉了,时不时地会两眼涣散,感觉眼里的那些个字都一个个地从纸上漂浮了起来。
“毛总,你能不能让我先喘口气,之前的我还没有弄完呢,”汪雨一脸生无可恋地抱怨起来,“你这么压榨员工,良心不会痛吗?”
“你小子以为挣钱这么容易啊,”毛文静随手操起桌上的一份计划书拍在了汪雨的脑门上,又指了指办公室外面那些正在矜矜业业工作的职员,继续说道:“你看看周围,谁不是每天累死累活的来讨生活的,也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汪雨正想着反驳,却听见门外一阵嚷嚷,不一会儿,门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给打开了。男人气冲冲地进了门儿,看到毛文静就扯开嗓子开始叫嚣:“你以为你处处躲着我,我就找不到你了嘛,我呸,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嗅到你在哪儿。”
男人的话刚落,秘书就战战兢兢地从后面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毛总,他硬要闯进来,我拦也拦不住……”
毛文静挥了挥手,示意秘书关门出去,她看了眼眼前的男人,想着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了,便轻笑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佯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问道:“马庆阳,你到底想干嘛?”
“我告诉你,毛文静,拿不到我应得的那份,你休想这么轻易地甩掉我。”马庆阳指着毛文静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应该得的?”看到马庆阳这么不要脸,毛文静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忽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满眼怒气地瞪着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说道:“什么是你应该得的?你一个窝囊废挣到什么了?这房子、车子、票子哪样不他妈是我辛辛苦苦地挣来的,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你还想空手套白狼,我今天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我毛文静的东西,你一分钱也休想得到。”
马庆阳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但作为一个男人,他也还是要面子的,被前任在外人面前这么轻视自己,他觉得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男人的一面了,脑子一热,伸手就想给毛文静一巴掌。
“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保安来抬你走?”汪雨一把抓住马庆阳的手,借力把他给推开了。
马庆阳也不傻,知道等保安来了自己占不到便宜,再说他过来的目的也不是跟人打架来的,寻思着毛文静反正不会凭空消失,今天不行,他明天再来,天天这么上门来闹一回。“不让我捞到好处,我就让你不得安宁,”这么想着,马庆阳心里生出一丝得意,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手指着被吓得有些出窍的毛文静说道:“你等着,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的。”
“混蛋。”毛文静咬牙切齿地对着马庆阳的背影骂了一句,由于对方这么一闹,她是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在公司待着了,交待了秘书一些重要事宜后,便直接开车回家了。
一个人在家里喝酒,一直喝到深夜,都说借酒能消愁,可是毛文静却越喝越清醒了起来,之前那些极力想要忘却的记忆又一幕幕地浮现在了脑海里。拿起手中的酒瓶,毛文静猛灌了自己两口,也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入喉太涩,一时间惹得她潸然泪下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一个不想说的故事,毛文静也是,她总是刻意地想要去忘记这些个恼人的心烦意乱,可往往越是想忘记,却越是记得清楚了起来。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个记忆就有如洪水猛兽似的一个个袭上了心头,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噩梦似的无法摆脱。
毛文静记得遇到马庆阳的那天,是在公司举办的一次庆祝酒会之后。因为拿下了的一个大型的旅游开发项目,大家心里高兴,便就聚在一起多喝了几杯,直到晕的晕倒得倒,大家才尽兴地散了场。刚走出酒店门口,毛文静便没忍住吐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碰到了当时在酒店门口站岗的马庆阳。
见毛文静吐得厉害,马庆阳就跑过来关心了两句。毛文静晕晕乎乎地以为是自己找的代驾到了,便直接把车钥匙从包里面拿出来给了对方,不管马庆阳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代驾,毛文静都一直点头说好。无奈之下,马庆阳只能跟同事打了声招呼,打算把这个女人先送回去。可还没等马庆阳问出家庭住址,毛文静就在座位上昏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没法上路,也不能把人就这么仍在车里,马庆阳只能坐在车里陪着毛文静,想着说不定人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可等了足足有两个钟头也不见对方有要醒的意思。马庆阳翻了翻车里的手提包,没找到一分钱现金,他自己手头又紧,也没办法给人开个房间,转念一想,一个男人带着一个醉酒的女人去开房,也有些不妥。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毛文静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毛文静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是破旧的屋子里面,她的第一反应觉得自己是被谁绑架了。有些慌神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下子没站稳又跌坐到了床上,晃了晃自己有些宿醉的脑袋,等自己稍微清醒之后,她才发现了床头上贴着一张便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你好,我叫马庆阳,XX酒店的安保,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把我误认为代驾,我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就把你带回来了,我要去上班,你走的时候把门关上就行。
看到字条后,毛文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下意识地检查了自己的着装和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就连鞋都是好好地穿着的。毛文静一方面感慨起对方的定力,一方面也有些质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有魅力了。
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毛文静又特地去了一趟XX酒店,她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其实对方完全可以把自己仍在马路上不管,或是趁机劫个财、劫个色啥的,但他却没有这么做。毛文静当时就是被马庆阳的朴实和热心吸引了,在她的那个圈子里面,这两样东西早就消失殆尽了,谁对谁都是出于利益需要,等真正遇到事情了,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当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毛文静爸妈是坚决反对的,虽然他们家不是什么豪门,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毛文静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们从心底里觉得一个人肚子里必须要有点墨水,他们要的文化素养这个东西,在马庆阳这个初中还没毕业的穷小子身上完全看不到的。可毛文静当时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顾一切地要跟对方在一起,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她没少跟家里人闹不愉快,甚至连最后父亲病危的时候,她都赌气没回去看一眼,毛文静现在每每想到这个事情,心里都会满怀愧疚。
顶着压力跟马庆阳结婚之后,刚开始的头一年,两个人过得还算顺心,可时间一长,毛文静渐渐感受到了父母跟她说的所谓的文化素养的差异。比如有时候毛文静工作累了,想发点牢骚,可不管她怎么解释,对方就跟个木楞子一样,完全理解不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因为马庆阳压根儿就听不懂她的那些个商业术语。
为了缩小两个人之间的沟通障碍,毛文静开始给马庆阳安排各种成人培训课程,还把他安排到公司的销售部门工作,她觉得即便先天条件不好,通过后天的努力也都是可以补拙的,想法的好的,可她却没有考虑到马庆阳有限的接受能力。
为了能融入毛文静的圈子,马庆阳也有很认真地努力过,可让他一个连字都还没能认全的人去学习高商,这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几次三番地在同事面前闹出洋相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往前了。本来对于自己的出身,马庆阳就感到有些自卑,加上大家一次次对自己的嘲讽和长期的郁郁不得志,让马庆阳的心态开始崩塌,性格也变得更加暴躁了起来。
既然怎么努力都达不到别人的期望,那么干脆就不要努力了,自此,马庆阳开始破罐子破摔,课不去补了,班也不去上了,每天流连于各种酒色场所不说,还沾上了赌博的恶习。
毛文静刚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沟通,马庆阳当着面也总是一副知错就改的态度,可一扭脸儿,他又跑去赌了。毛文静是忍无可忍,最终还是跟马庆阳提出了离婚。
可已经过惯了有钱人生活的马庆阳,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弃手里的荣华富贵呢?为了让自己生活无忧,他跟毛文静索要了1000万的分手费,而且房子、车子也都要留给她,这等于让毛文静净身出户了。
毛文静怎么都没想到马庆阳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她一个女人辛辛苦苦赚来的东西,对方居然有脸全都想给霸占了,这让毛文静很是气愤。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毛文静想不通,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让那个朴实无华的男人变成了现在这么个恬不知耻的人渣。
其实当时,毛文静是有想过要给马庆阳一些生活费的,可马庆阳那副得寸进尺的嘴脸着实让她心寒,一狠心,她便找来了市里最好的离婚律师,官司打了整整三年,最终处于同情,毛文静给了马庆阳几十万的补助,这婚便算是离了。
马庆阳虽然没了富贵命,却仍改不了富贵病,成天还是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没多久那几十万就被他花光了。想大把花钱,又没能力挣,马庆阳便就死皮赖脸地上门来找毛文静要钱了。
从当初的甜蜜到如今的仇视,也就短短几年的时间,时间在过,人也在变,马庆阳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质朴的马庆阳了,她毛文静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能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傻子了。
毛文静恨恨地喝了两口酒,她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空了。
“算了,就当拿爱情喂了狗了。”连同满心的憋屈,毛文静把手里的空瓶子砸到了墙上,玻璃渣随即四面散开,那一颗颗的玻璃碎片就好像扎到了她心里一般,让她感到万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