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建安元年(公元196年)
豫州刺史部,沛国,小沛
时值仲夏,碧空如洗的蔚蓝天幕之下,璀璨阳光如同金色的织棉,毫不吝啬的倾洒人间,将华夏神州的每一寸土地,都铺上了一层明晃晃的光辉。
一望无际的田垄间,一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巨汉,正把着一架曲辕犁,埋头卖力向前推动着。
整片世界犹如一座巨大的金色熔炉,将他肌肉虬札的身躯,直晒得黝黑发亮。
在巨汉身后,还跟着个面容同样黝黑的农夫,他负责将怀里包袱内的栗种,播撒至刚刚翻开的湿润松软泥土中。
华北农作物一年两熟,基本上是秋种小麦夏日收,而后再种一季栗谷,也就是小米。
眼下正是麦收后的播种时节,周遭像他们这样在田地里辛勤劳作的黔首农夫,不计其数。
但并不是人人都像他这般力大无穷,大部分农夫的曲辕犁前方,还有一头耕牛负责牵引。
相较于此时广为流传的直辕犁,曲辕犁将的犁辕更短且呈弯曲状,并减少了策额、压镵等部件,使犁身结构更加轻巧。
传统的直辕犁为二牛抬杠式,而曲辕犁只需要一牛在前方牵引即可达到理想的效果,不仅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还能使翻土时的效率大大提升。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空中的骄阳越攀越高,空气也随之愈发燥热。
魁梧巨汉身上不断滑落的汗液,刚刚摔在未被翻起的开裂土壤上,便会被这片热土瞬间吸收干净。
他的每一次沉重喘息,似乎都能喷出火来,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是一脸亢奋享受的样子,像是十分乐在其中。
地头小路林荫下,一位面容姣好、身材妙曼、玲珑有致、堪称有容乃大的美好少妇人,带着个充满活力的妙龄少女,不住向埋头苦干的魁梧巨汉指指点点。
身披清凉轻纱的美妇人酥肩半露,用青葱一般的嫩指,怀抱着件粗陋简单的灰色布衣,凝望着不远处田野上的自家男人,忍不住向身旁少女朱唇微启叹道:
“任谁能想到,这个乌不溜秋、傻大黑粗的农夫,就是当年力诛国贼、名震天下的温侯啊!”
那田间耕种的魁梧巨汉,正是大名鼎鼎的飞将吕布,这美妇人及少女,是他的爱妾貂蝉及女儿吕玲绮。
吕玲绮闻声立刻掐着腰,撅嘴向貂蝉非常不满的抱怨:“谁说不是呢!为了种地,连先前天子诏他去河东迎驾,他都不去。口中还振振有词推说什么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朝廷的天子自有人去救,但本地百姓的天,却得由他替君父去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吕玲绮正值二八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最喜欢英雄好汉,对于自己老爹这条猛虎舍弃庙堂之高,转而像头老黄牛一般埋首田间,自是一万个不满意。
“你这个爹啊,真是的,这些天经常掏空力气帮其他百姓耕地,自己家的却总是疏于翻弄不来播种,这都一连三天了,回到府中吃完就睡……”貂蝉翻了翻娇若桃花的媚眼,望向吕布的神情,也变得颇为幽怨。
“自己家的?咱们家什么时候也有田了?我怎么不知道?”吕玲绮一头雾水的抓了抓脑门,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充满了疑惑。
“咳咳,这些个都是大人之间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来瞎打听。”貂蝉俏脸一红,自知失言的她干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
“自去岁兵败曹操于兖州,你爹领咱们娘俩来此间投奔刘玄德后,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一个在马背上封侯拜将的大英雄,一年来竟闭口不提兵戎之事,只是一个劲的铺桥修路,兴建水利。
最气人的是他大半夜还总不干正事,耗费了大量宝贵时光,鼓捣出来了个什么曲辕犁,端的是可恨至极!”
说到气头上,貂蝉差点把银牙都给咬碎了,恨不得把眼中那耕地耕的哼哧哼哧的小吕布给生吃活吞了!
吕玲绮却板着小脸,满面正经的维护自己父亲,“姨娘,你可不能因为这个曲辕犁怪罪我爹,虽然因为曲辕犁让你晚上少了许多快乐,可的确造福了这一方百姓呀!今岁咱们手下的地盘没变大一点,反倒是冬麦多收了好几万斛,我听说爹在小沛百姓口中啊,都快成活圣人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瞎胡说什么呢!”被吕玲绮说破心思的貂蝉俏脸一红,直接蹦起来去抓吕玲绮,想要将她抱在怀中挠痒痒作为惩罚。
然而吕玲绮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身姿轻盈无比,像只小鹿般轻轻一跳,就躲开了貂蝉的魔爪。
“嘻嘻,又急。抓不着,略略略。”吕玲绮边跑边笑,围着又羞又气的貂蝉上蹿下跳,还时不时的朝她挤眉弄眼吐舌头。
她们俩虽然名为母女,但实际年龄也就相差七八岁,这些年跟着吕布颠沛流离,关系很好,感情极深,平日相处起来自然也不会显得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