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军入下邳次日深夜,淮水北岸,刘备军营
此处距离汪洋大海不足二百里,空气中的水汽含量要高过下邳城不少,连绵不断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也没有要停息的迹象,依旧哗哗啦啦的下着。
今夜莫名其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刘备,身披单衣立于大帐门前,仰天望着阴云密布的寰宇叹息道:“唉!眼下正值农忙之际,袁术此贼却不顾百姓生计,悍然引兵掠我徐州,如今两军相持已有月余,也不知何日才能平息此贼啊!”
作为被进攻的一方,刘备依托淮水为第一道防线,将手中部队自淮阴至盱眙(xuyi同需疑)一线,连营三百余里进行防守,并亲自率主力在淮阴与袁术对峙,相持已有月余,双方互有胜负。
正当刘备为战事胶着而惆怅之际,前方忽有数道人影,自滂沱大雨中朝他快步行来。
待几人走近,刘备发现为首者正是他一向倚重的心腹,徐州别驾麋竺。
麋竺字子仲,徐州东海郡朐县人士,为徐州本土巨富,其先祖世代经营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家财更是钜亿!
二年前,陶谦病死,麋竺奉陶谦遗命,迎接在小沛的刘备入主徐州,并辅佐刘备,深受刘备器重。
眼下麋竺在刘备中军充当参军,负责向各营传达刘备的军事指令,地位尊崇。
见麋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步极为匆乱,刘备预感大事不妙,冒雨走出营帐,主动去迎他。
“子仲何事惊慌?”
就走这两步路的功夫,倾盆大雨便将刘备身上的单衣给彻底浇透。
麋竺望着因连日指挥作战而神情略微憔悴的刘备,嚅了嚅嘴,却始终开不了口,无奈只好侧开身子,露出了身后之人。
刘备抹去脸上的雨水急视之,但见那人面如黑炭,须发皆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垂着头,失魂落魄站在雨中。
“益,益德?”
刘备只看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随他起于微末、赴汤蹈火十余年的同乡生死弟兄。
本该镇守下邳的张飞,突然出现在自己军中,还是这幅落魄模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许久的刘备,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陡然传来一阵绞痛。
麋竺见张飞只是傻傻低着头不说话,只好叹了口气,替他说:“主公,吕布那厮......”
岂料麋竺才刚刚开口,张飞猛嚎一嗓子跪在泥泞中,朝刘备抱拳涕泗横流喊:“兄,长!”
张飞刚刚跪下,刘备快速上前,弯腰扶着张飞的双臂,向他诚挚的轻声安慰:“贤弟,纵有天大之事,且进帐说话吧!休要被雨淋坏了身子。”
张飞不敢起身,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时竟然失去了和刘备对视的勇气,他闭上眼睛偏着头,拽着自己的衣领翁声道:“兄长,下邳,被俺给丢了!”
尽管已经猜到真相的刘备,闻声依然身形一震,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险些彻底昏眯过去。
“主公!”麋竺见刘备身形不稳,连忙伸手上前去扶。
但刘备比麋竺想象的更加坚强,只一瞬间就调整了过来,他抬手阻止麋竺靠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城破之时,俺本欲同那三姓家奴决一死战,然陈长文先生劝俺说,此事需尽快告知兄长,让兄长早做准备,免得将来被袁吕二贼前后夹击。现在信已带到,俺甘服军法!兄长是杀是剐,俺绝不反抗!”
心怀死志的张飞,言毕蓦地起身,一脸绝望的抽出腰间环首刀,作势就要自刎谢罪。
刘备见状一把夺过张飞手中之刀,远远掷向一旁,向张飞痛心疾首呵斥道:“事已至此,问尔罪何益?当务之急,是如何稳定军心料理后事!进帐!”
引众人入帐后,刘备拧了拧自己衣服上的水,什么都没说,先向左右亲兵吩咐:“为益德取套干净衣物,再令人做些吃食来!”
张飞见刘备对自己的态度一如从前那般无微不至,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他虎目含泪深情凝视着刘备,纳头便拜,‘砰砰砰’一连磕了十余个响头。
“兄长,此事皆因那曹豹狗贼而起,他包藏祸心,先是勾连城中丹阳兵欲起事杀我,奈何实力不济反为我所杀。谁料想那帮该死的丹阳兵,见事不成竟放火焚烧民居,兄长一向以民为重,俺不敢见死不救,便引人在城中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