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寨主点点头,凝眉说道:“侯先生说的这些,确实是关键的问题,俺自己也想了一阵子,侯先生正好顺便帮俺参考参考。”
“这次清军在安福县耽误了那么久,又是往吉安而去,让俺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查探清军的准确情况,这才能自上而下的组织各村空舍清野,可若是下次清军直扑永宁而来,红营来不及反应怎么办?”应寨主顿了顿,朝着吉安方向一指:“更别说如今红营牢固掌握的只是近在眼前的永宁县,近在咫尺,指挥和组织起来也方便,可若是日后根据地扩展出去,总不能时时刻刻靠石含山来指挥和组织。”
“这就必须依靠根据地当地村民自发的进行空舍清野,俺是这么想的,空舍清野最关键的就是两点,一则侯先生刚刚指出来的基层问题,其次就是情报问题,不掌握清军动向,空舍清野就必然是措手不及、溃乱不堪的。”
“所以这就要求基层的村寨也要具有一定的情报能力......”应寨主凝眉思索着,组织了一下语言:“俺们之前一直是里长管文事、兵训管兵事,各管各村,一村一村互不统属、泾渭分明,但如今看来这样是不行的,俺们还是得像以前的集贤会一样,各村联保。”
“村寨之间互相联保,在明末并不罕见,咱们直接照抄当年集贤会的经验便是,各村里长和兵训订立联保文约,推举一人作为保长联合行动,如果清军通过邻村来到本村,邻村不送情报使本村受了损失,则邻村要包赔,邻村有敌本村田兵也有义务帮助。”
“如果出现像下沟村那样里长和兵训官自己逃跑的情况,邻村的兵训官和里长也可以直接接手指挥和组织,保长也有义务去各村通知盘查,也用不着等红营的工作队到村子里头,才开始有组织的撤离。”
侯俊铖兴奋的几乎要笑出声来,之前红营的建设,说是他一个人拽着整个红营在走都不算勉强,而如今应寨主这些红营中人已经开始自发的在思索着红营的该如何前进了,这对侯俊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同志抱团上路,永远比一人独行更好,侯俊铖紧紧抓住堡墙胸垛,压抑着兴奋的情绪,鼓励似的问道:“还有呢?应寨主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便是,咱们一起参谋参谋。”
应寨主点点头,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侦察和传递消息的问题,俺们之前要么是自己派人,要么就依赖于百姓们自发的报告,自己派人侦察和传递消息,弟兄们得从头建立一个组织,但军情如火,一时都耽误不得,而且红营本就缺人手,许多弟兄一人担着好几份职务,根本忙不过来,定然会有忽略的地方。”
“而依赖于百姓们自发的报告,情报来源就很不稳定,一下有一下没的,孩儿营那些孩儿们年纪小见识少,让他们帮忙传信盯梢是没问题,却不可能依赖于他们走街串巷的去搜集情报,指不定就会错漏许多有用的消息。”
“所以俺觉得,除了联保之外,村子里还得设几个专门的人传递消息和侦察情报,咱们给他们一份饷银,或者一份口粮,如今红营的军情是由教导队负责的,咱们可在联保的保长之外再增添一个教导,专门负责管理这些联保村寨之中传递消息和探查情报的人员,村寨之中则由该村兵训官管理。”
“情报员......”侯俊铖将脑海中翻腾的那三个字念了出来,点点头:“层层上报、层层汇总,情报平时五天一送,紧急时随收随送,战时一天一送,各村向联保会、联保会向红营上达,由此组成一道情报网络,咱们日后派出做情报方面的弟兄,到了地方就能直接依托于当地情报组织开展工作,不需要再另费心思建立组织。”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侯先生到底是读过许多书的,这些话在俺嘴边转了好几天,就是不知该怎么描述出来.......”应寨主哈哈一笑,不停的点着头:“当然,这些......情报员既然领了咱们的饷银口粮,又涉及到如此紧要的职责,就必须设军规管束,而且规矩要比红营的军规更加严厉。”
“我赞同,清军出兵之前我们要开次大会,一方面交代各部职责,一方面也把这些事好好商议一下,弄个草章出来试试.......”侯俊铖掏出随身的册子和炭笔,一边记录着,一边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百姓们避难的问题.......”应寨主朝着石含山方向一指:“俺之前说了,许多零散的百姓逃进山里,随便找个山沟就当作藏身了,实际上不止他们,俺们许多的安置地,也是布置在山沟和山谷之中,但这样实际上是并不安全的。”
“清军之中若有熟悉山地的老猎户、老山民,顺着山势很容易就能找到这些山谷山沟,堵住两头,里头的人跑都没法跑,山里下雨还容易滑坡,若要保证百姓们在石含山的安全,就得打洞!”
“石含山中矿多,矿奴矿工也多,钻山打洞没人比他们专业,咱们要把他们发动起来,在石含山中挖掘建造洞穴,让百姓、粮食、物资、军器,乃至于咱们的兵马都能藏在里头,若是可能,甚至可以对各处洞穴进行统一规划,将它们互相串联起来,俺们能够利用洞穴进行机动和转移。”
“这个建议其实就是一个矿奴给俺提的,俺觉得非常好,不仅能用在山里,日后根据地扩展出去,这些经验也能够用在平地上,有山的就挖洞,没山的就挖地道,让根据地的村民直接可以躲在本村之中,转移起来也省时省力,也能尽量缩短转移途中这一最为危险的时刻。”
“地道战都搞出来了,这就是人民群众的智慧啊!”侯俊铖心中赞叹了一句,“啪”的一声将册子合上,终于是笑出声来:“老应,说实话,之前听闻清军南下,我心中也是十分紧张的,但今日与你这番交谈,我心中再没有半点紧张和犹疑,这场仗,我们赢定了!”